第129章 小偷偷

　　石鸦村的宁静日子过了几天，那股紧绷的弦似乎真的松弛了下来。

　　连带着，某些人的“小心思”也开始活络起来。

　　这小心思的主人，自然是“石鬼”。

　　她对那枚属于她的“大地脉动”戒指，显然有着超乎寻常的执念。

　　虽然依旧沉默，但那双面具后的眼睛，总是不自觉地飘向莫兰泽存放戒指的方向——

　　那通常是莫兰泽随身的那个旧皮囊，或者他临时休息时枕着的行囊。

　　在一个午后。莫兰泽和老约翰在村口的大树下下棋，皮囊就随意放在旁边的石凳上。

　　“石鬼”像一道真正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溜过去，手指刚触碰到皮囊的搭扣——

　　“咳咳。”

　　莫兰泽头也没回，盯着棋盘，仿佛自言自语，“这步棋走得有点急啊。”

　　“石鬼”的手僵在半空，顿了一秒，然后以更快的速度缩回，哧溜一下躲到了正在不远处用苍蓝火焰给孩子们“表演”魔术的许岁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衣摆，只露出半个鬼面具，警惕地看着莫兰泽的背影。

　　许岁被拽得一晃，手里的火焰小鸟差点散掉，他无奈地回头看了看躲在自己身后的“石鬼”，又看了看仿佛无事发生、继续下棋的莫兰泽，哭笑不得。

　　在傍晚，莫兰泽在溪边清洗伤口，皮囊放在岸边的干草上。

　　“石鬼”觉得机会来了，蹑手蹑脚地靠近。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皮囊时，原本在闭目调息的陈秋旭，手中的静默之刃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蜂鸣。

　　“石鬼”动作一滞，扭头看向陈秋旭。

　　陈秋旭依旧闭着眼，仿佛只是刀身自然的反应。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了，再次迅速撤退，精准地找到正在帮村民修补篱笆的许岁，躲到他身后，那里就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堡垒。

　　正在钉木桩的许岁被她撞得一个趔趄，手里的锤子差点砸到脚。

　　深夜，众人都休息了。

　　“石鬼”如同夜行的狸猫，摸到了莫兰泽临时休息的屋外，窗户虚掩着。她小心翼翼地探出手——

　　“吱呀——”窗户被一只苍老却稳定的手从里面推开，老兵那张胡子拉碴的脸露了出来，他打了个巨大的哈欠，睡眼惺忪地嘟囔：“唉，人老了，起夜多……嗯？小丫头，你也睡不着出来看月亮？”

　　“石鬼”：“……”

　　她默默收回手，转身，再次熟门熟路地溜回了她和许岁等人休息的屋子，她坚持睡在离许岁最近的位置，钻到自己的铺位，用被子蒙住了头。

　　睡在旁边的许岁在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带着挫败感的呼气声。

　　她改变了策略，选择在白天，人多眼杂的时候。

　　莫兰泽正和几个村民商量事情，皮囊就挂在屋角的木钉上。

　　“石鬼”混在一群跑来跑去捉迷藏的孩子里，试图浑水摸鱼。

　　眼看她的手就要够到皮囊了，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喂，面具姐姐，你也是来玩捉迷藏的吗？你找到‘宝’了吗？”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仰着头，好奇地看着她。

　　“石鬼”身体一僵，在一群孩子纯真目光的注视下，她默默收回了手，然后……再次施展了她的绝技——瞬间移动到许岁身后。

　　彼时许岁正在帮老约翰修理一个坏掉的纺锤，被她这么一撞，手里的工具差点飞出去。

　　他叹了口气，放下工具，转过身，看着紧紧抓着自己后衣襟、只露出眼睛的“石鬼”，终于忍不住，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你……就那么想要那枚戒指？”

　　“石鬼”没有说话，但抓着他衣襟的手紧了紧，面具后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那眼神里充满了固执和一丝……委屈？

　　许岁看着她这副样子，再看看不远处仿佛背后长眼、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莫兰泽，还有旁边忍笑忍得很辛苦的鸢尾和一脸“我没看见”表情的陈秋旭和林其……

　　他忽然觉得，这紧张压抑的逃亡路上，似乎也因为身边这个沉默又执拗、一闯祸就往自己身后躲的“小尾巴”，而多了几分让人哭笑不得的“生气”。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苍蓝的火焰在指尖无奈地跳动了一下。

　　“算了……下次，小心点。”

　　他最终只能这么说道。

　　“石鬼”似乎听懂了，抓着他衣襟的手稍微松了松，但依旧没有离开他身后的意思。

　　偷戒指行动，暂时以失败告终，但显然，某位“小家伙”并未放弃。

　　而许岁，则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她专属的“避风港”和“背锅侠”。

　　石鸦村的悠闲时光像溪水般潺潺流淌，但“石鬼”对那枚“大地脉动”戒指的执念，却如同水底的暗礁，顽固不化。

　　前几次失败的偷窃行动并未让她气馁，反而让她更加谨慎，也更加……执着。

　　这一次，她选择了一个自认为万无一失的时机——深夜，万籁俱寂，连守夜的村民都抱着长矛在打盹。

　　月光被薄云遮掩，只有星子洒下微弱的光辉。

　　她像一缕真正的幽魂，悄无声息地滑向村中那间最大的木屋，那是莫兰泽和老约翰议事、也是他临时存放重要物品的地方。

　　窗户依旧虚掩着，留有一条缝隙。

　　她屏住呼吸，指尖如同最灵巧的探针，伸向窗棂，准备将其悄无声息地拨开。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木质窗框的刹那，屋内传来了压低的、却异常清晰的谈话声。

　　声音的主人，正是莫兰泽和老兵，似乎还有欧斯特大师。

　　“……必须尽快找到方法。”

　　这是莫兰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王都的眼线传来消息，克罗夫特调动了‘黑隼’军团，动向不明，但很大可能是冲着我们，或者……冲着‘他们’来的。”

　　“他们？”老兵的声音带着疑惑。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欧斯特大师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莫兰泽将军指的是……陈秋旭、许岁、林其和鸢尾他们。”

　　窗外的“石鬼”动作猛地僵住！许岁……他们的名字？

　　“这些年轻人……他们的来历，远比我们想象的更不寻常。”

　　欧斯特大师继续说道，声音低沉，“我仔细检查过艾蕾身上残留的能量痕迹，与陈秋旭的刀、许岁的火焰、甚至林其那奇特的精神力量，都有某种……同源却迥异的特质。

　　那绝非我们这个世界的产物。”

　　“天外人……”莫兰泽缓缓吐出这三个字，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明卦的出现，更是证实了这一点。

　　他能操控天象，力量体系闻所未闻。

　　他称呼他们为‘小朋友’，绝非偶然。”

　　老兵倒吸一口凉气：“将军，您的意思是……他们……都是从‘外面’来的？”

　　“十有八九。”

　　莫兰泽肯定道，“他们使用的‘灵媒’力量，与我们熟知的魔法、斗气截然不同。

　　陈秋旭的【封魔血徒】，许岁的【冤火】，林其的梦境空间或者说【梦魇】……还有鸢尾那孩子，虽然看似没有特殊力量，但她的机巧和对能量的敏感，也异于常人。”

　　屋内陷入了更长的沉默。

　　窗外的“石鬼”仿佛被施了定身咒，连呼吸都停滞了。

　　面具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许岁……他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来自“外面”？天外人？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混沌而封闭的意识。她想起了许岁那苍白的、不同于任何已知火焰的苍蓝之火；想起了陈秋旭那柄仿佛能切割能量的诡异长刀；想起了林其那能直接触及意识的手段……原来，这一切的“不同”，都源于此！

　　“他们寻找的‘归途’，恐怕就是回家的路。”

　　欧斯特大师叹息道，“只是不知，他们的世界……是何等模样。”

　　“无论他们的世界如何，他们现在卷入了我们的战争。”

　　莫兰泽的声音带着决断，“十戒的秘密，王陵的传说，摄政王的野心……这一切，似乎都因他们的到来而加速、而交织。

　　我们不能放他们离开，至少……在解决眼前的危机之前。”

　　“但他们终究不属于这里。”

　　老兵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强行留下他们……”

　　“我明白。”

　　莫兰泽打断了他，语气沉重，“所以，我们需要他们的力量，也必须……保护好他们。

　　至少在找到其他戒指，阻止克罗夫特之前，我们必须并肩作战。

　　至于以后……”他没有说下去。

　　屋内再次沉默，只有油灯燃烧的轻微噼啪声。

　　窗外的“石鬼”，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伸向窗户的手。

　　她不再想着偷戒指，脑海中反复回荡着那几个词——“天外人”、“外面的世界”、“归途”。

　　她转过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融入了夜色之中。

　　但这一次，她的脚步不再仅仅指向许岁所在的屋子，她的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她一直以为许岁他们只是些奇怪但强大的人，或许来自某个偏远的、不为人知的地方。

　　却从未想过，他们根本不属于这片天空之下！

　　那个会默默给她送食物、用奇怪火焰驱散黑暗、任由她躲在身后、眼神里总是带着一种与她所见所有人都不同的清澈或者说疏离的少年……他竟然来自另一个世界？

　　这个认知，像一把钥匙，插入她封闭心锁的锁孔，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咔哒”响。

　　她依旧沉默，但那双面具后的眼睛里，却第一次，除了恐惧、固执和依赖之外，燃起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好奇。

　　对许岁的好奇，对他们口中“家乡”的好奇，对那个未知的、“外面”世界的好奇。

　　这一次，她没有再躲到许岁身后。

　　她独自回到休息的地方，躺在铺位上，睁着眼睛，望着漆黑的屋顶，一夜无眠。

　　那枚“大地脉动”戒指，似乎暂时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一个更加广阔、更加不可思议的谜团，占据了她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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