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力破万物

　　石鸦村中心的空地上，气氛陡然变得剑拔弩张。

　　原本在周围悠闲活动的村民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带着或担忧、或好奇、或兴奋的神情围拢过来，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子。

　　圈子中央，洛兰与一个身材比他更加魁梧雄壮、皮肤黝黑的青年对峙着。

　　那青年是皮诺贝，洛兰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此刻他脸上涨得通红，胸膛剧烈起伏，一双牛眼死死瞪着洛兰，里面充满了被轻视的愤怒和不甘。

　　“洛兰！今天你必须给我个说法！”

　　皮诺贝的声音如同闷雷，他手中握着一柄看起来颇为沉重、甚至有些粗糙的宽刃剑，剑身闪烁着寒光，与他整个人散发出的厚重气势相得益彰。

　　“当年你说要走，要去干大事！

　　我求你带我一起，你为什么不肯？！

　　是不是觉得我皮诺贝是个只会种地、舞不动剑的废物，会拖你后腿？！”

　　洛兰眉头紧锁，他手中是那柄线条流畅、闪烁着银光的骑士细剑。

　　与皮诺贝的激动相比，他显得冷静许多，但眼神中也带着一丝无奈和痛惜。

　　“皮诺贝，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洛兰试图解释，“外面很危险，我不想你……”

　　“不想我送死？还是不想我碍事？！”

　　皮诺贝粗暴地打断他，猛地将宽刃剑指向洛兰，“少废话！拔剑！

　　今天咱们就堂堂正正打一场！

　　让我看看，你在外面学了什么了不得的本事，让你连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兄弟都看不上了！”

　　周围的村民发出一阵低低的哗然，有人想上前劝阻，却被皮诺贝那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洛兰看着眼前固执的发小，知道言语已经无法平息他积压多年的怨气。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骑士剑，剑尖斜指地面，摆出了一个标准的起手式。

　　“好。”

　　洛兰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峻，“如你所愿。”

　　话音未落，皮诺贝已然爆发！

　　他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整个人如同一头被激怒的蛮牛，低吼着，双手握紧宽刃剑，带着一股摧枯拉朽般的气势，朝着洛兰猛冲过来！

　　沉重的脚步踏在地上，发出咚咚的闷响，仿佛连地面都在震颤！

　　这一剑，毫无技巧可言，就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劈砍！

　　但蕴含在其中的力量却骇人听闻，宽刃剑破开空气，发出令人心悸的呼啸！

　　面对这势大力沉的一击，洛兰没有选择硬接。他深知皮诺贝的力量远超自己。

　　就在宽刃剑即将临体的瞬间，他脚步一错，身形如同鬼魅般向侧后方滑开，同时手中骑士剑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点向皮诺贝因全力劈砍而露出的手腕！

　　叮！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洛兰的剑尖点在皮诺贝的护腕上，火星四溅！

　　皮诺贝只觉得手腕一麻，前冲的势头被这巧妙的一击带得一偏，沉重的宽刃剑擦着洛兰的衣角劈在了地上，溅起一片泥土！

　　“吼！”皮诺贝怒吼一声，凭借强大的腰腹力量强行稳住身形，宽刃剑顺势横扫，如同狂风扫落叶，覆盖范围极大！

　　洛兰再次展现了他灵巧的身法，一个轻盈的后跃，险险避开横扫的剑锋。

　　他如同在暴风雨中穿梭的海燕，总能在那磅礴的力量及体前，找到最细微的间隙闪避开来。

　　皮诺贝的进攻如同狂风暴雨，一招接着一招，力量一波强过一波。

　　宽刃剑在他手中舞动，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威势，将周围的空地打得尘土飞扬。

　　但他的招式过于直来直往，缺乏变化，每一次全力出击，都会留下不小的破绽。

　　洛兰则始终保持着冷静，他并不与皮诺贝正面碰撞，只是利用骑士剑的轻灵和自身高超的剑术，不断地格挡、卸力、闪避，同时寻找机会进行反击。

　　他的剑如同附骨之疽，总是能从最刁钻的角度刺出，目标直指皮诺贝的手腕、手肘、膝盖等关节处，或者铠甲连接的缝隙。

　　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皮诺贝越打越急躁，他感觉自己仿佛在和一个影子战斗，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发泄。

　　洛兰的剑每一次触碰，都让他感到一阵憋屈和无力。

　　“你就只会躲吗？！洛兰！像个男人一样跟我正面打！”

　　皮诺贝气喘吁吁地吼道，攻势越发猛烈，但破绽也越发明显。

　　洛兰眼神一凝，看准皮诺贝一次全力竖劈后，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他没有再闪避，而是猛地踏步上前！

　　骑士剑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不再是刺击，而是用剑身侧面精准地拍在皮诺贝宽刃剑的剑脊上！

　　一股巧劲透入！

　　皮诺贝只觉得手中一沉，宽刃剑不受控制地向下一坠！

　　与此同时，洛兰的左脚如同鬼魅般伸出，轻轻一绊！

　　“噗通！”

　　一声闷响，皮诺贝庞大的身躯因为重心不稳，加上武器被带偏，整个人向前踉跄几步，最终沉重地摔倒在地，溅起更多尘土。

　　他手中的宽刃剑也“当啷”一声脱手飞出，落在不远处。

　　空地上一片寂静。

　　皮诺贝趴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混合着泥土沾满了他的脸。

　　他没有立刻爬起来，只是用拳头狠狠砸了一下地面。

　　洛兰收剑而立，看着地上的发小，眼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深深的复杂。

　　“皮诺贝，”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不带你，不是因为看不上你。”

　　他走到皮诺贝身边，蹲下身。

　　“正是因为把你当兄弟，我才不能带你去看……地狱。”

　　空地上一片寂静，只有皮诺贝粗重的喘息声和拳头砸地的闷响。

　　村民们看着倒在地上的壮汉和收剑而立的洛兰，心情复杂。

　　这场发小之间的对决，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让人唏嘘。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掌声打破了寂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莫兰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人群外围，他缓缓踱步而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之色，目光落在刚刚从地上挣扎着坐起的皮诺贝身上。

　　“不错的力气，小子。”

　　莫兰泽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像头还没学会如何使用自己犄角的蛮牛，空有力量，却只会横冲直撞。”

　　皮诺贝抬起头，脸上混合着挫败、不甘和一丝被评价的茫然。

　　莫兰泽走到他面前，弯腰捡起了那柄掉落在地的沉重宽刃剑，在手中掂量了一下。

　　“力，并非越大越好。”

　　莫兰泽的目光扫过皮诺贝，又看向一旁的洛兰，“散乱的力量，如同泼出去的水，覆盖面广，却难以穿透坚盾。

　　而极致的力量……”

　　他话音一顿，单手握住那柄对于常人而言需要双手才能挥动的宽刃剑，手臂肌肉微微贲起，却不见如何用力。

　　他随意地将剑尖指向空地旁边一块半人高的、用来磨刀的厚重青石。

　　“……当凝聚于一点时，可破万物。”

　　话音落下的瞬间，莫兰泽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斗气勃发的光华，甚至没有听到破空声！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

　　下一刻——

　　噗！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如同热刀切入牛油般的声响。

　　那块厚重的青石，从莫兰泽剑尖所指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拇指粗细、前后透亮的圆整孔洞！

　　阳光透过孔洞，在地面上投下一个小小的光斑。

　　而莫兰泽手中的宽刃剑，剑尖丝毫无损。

　　整个空地，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青石上的孔洞，又看看莫兰泽手中那柄看似普通的宽刃剑。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力量”的认知！

　　这不是魔法，不是斗气，就是最纯粹、最极致、被掌控到匪夷所思地步的肉体力量！

　　皮诺贝张大了嘴巴，眼中的挫败被巨大的震撼所取代。

　　洛兰的瞳孔也是骤然收缩，握着骑士剑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他一直知道莫兰泽将军实力深不可测，却从未想过，对方对力量的掌控竟然达到了如此化境！

　　莫兰泽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将宽刃剑随手插在地上，目光转向洛兰，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却带着强大压迫感的弧度。

　　“洛兰，你的剑术灵巧，善于寻找破绽，以巧破力，很好。”

　　他话锋一转，“但若遇到绝对的力量，技巧，有时便会显得苍白。”

　　他指了指插在地上的宽刃剑，又指了指洛兰手中的骑士细剑。

　　“来，用你最强的技巧，攻过来。让我看看，你的‘巧’，能否破我的‘力’。”

　　这是要亲自下场指点，或者说……检验？

　　洛兰脸色一肃，他知道这不是儿戏。

　　他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骑士剑缓缓举起，眼神锐利如鹰。

　　“请将军指教！”

　　话音未落，洛兰动了！

　　他深知莫兰泽的可怕，一出手便是全力！

　　身影如同鬼魅般闪烁，骑士剑化作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银色光网，从四面八方罩向莫兰泽！

　　剑尖颤动，发出细微的嗡鸣，每一剑都指向莫兰泽周身看似薄弱之处，速度快得肉眼难以捕捉！

　　这是他苦练多年的精妙剑术，足以在瞬息间找出对手防御的间隙并将其撕裂！

　　然而，面对这疾风骤雨般的攻势，莫兰泽甚至没有移动脚步。

　　他只是单手握着那柄沉重的宽刃剑，手臂随意挥动。

　　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甚至有些笨拙，与宽刃剑的沉重相匹配。

　　但诡异的是，那看似缓慢移动的宽刃剑，总能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洛兰剑光最盛、变化将起未起的关键节点上！

　　不是格挡，不是卸力，而是如同未卜先知般，用宽刃剑那宽阔的剑身，或者某个不起眼的剑脊部位，精准地“点”在洛兰骑士剑发力最核心的那一点上！

　　叮！叮！叮！叮！

　　一连串密集却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每一次碰撞，洛兰都感觉自己的剑仿佛刺中了一座移动的山岳！

　　一股股凝练到极致、却又沉重无比的力量顺着剑身传来，不仅轻易化解了他的攻势，更震得他手臂发麻，气血翻腾！

　　他精妙的剑招，在那绝对的力量和匪夷所思的预判面前，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瞬间溃散！

　　他引以为傲的速度和技巧，在对方那看似缓慢、实则掌控了所有力量流转轨迹的“力”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不过短短十几招，洛兰的攻势便彻底被压制，他只能狼狈地不断后退、闪避，骑士剑左支右绌，完全失去了之前的灵动。

　　终于，莫兰泽似乎失去了耐心。

　　他手腕一沉，宽刃剑以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直刺，穿透了洛兰层层叠叠的剑影，剑尖稳稳地停在了洛兰的咽喉前半寸之处。

　　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

　　洛兰僵在原地，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

　　他败了，而且败得如此彻底，毫无悬念。

　　莫兰泽收回宽刃剑，随手扔还给一旁目瞪口呆的皮诺贝，看着脸色难看的洛兰，平静地说道：“技巧很重要，但不要忘了力量的本质。一力降十会，并非虚言。

　　当你面对真正无法取巧的绝对力量时，你的‘巧’，又该如何？”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空地上，只剩下失魂落魄的皮诺贝，以及脸色阴沉、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的洛兰。

　　村民们面面相觑，不敢上前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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