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合作无间》

　　那杯安神茶的暖意，似乎并未随着茶凉而消散，反而悄然融入了偏殿沉静的空气里，带来一种微妙而稳定的氛围。连日来因旧案浮现而笼罩在萧绝眉宇间的浓重阴郁，虽未完全散去，却沉淀为一种更加专注、更加锐利的沉静。

　　夜已深，万籁俱寂，唯有烛火偶尔的噼啪声，和彼此清浅的呼吸声交织。外间与内间之间的珠帘被卷起，两张书案被并在了一处，上面铺满了各式卷宗、证物记录、人物关系图，以及云芷绘制的线索推演草图。

　　是时候了。将所有碎片拼接起来的时刻到了。

　　萧绝的目光扫过堆积如山的资料，最后落在云芷身上，眼神是纯粹的审视与征询，褪去了最后一丝因身份差异带来的隔阂。“开始吧。”

　　云芷深吸一口气，走到并拢的书案前，指尖点在了最早的那张图——百花楼焦尸案的关系图。

　　“一切始于百花楼。”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表面是花魁牡丹周旋权贵，实则是以青楼为掩护的走私网络枢纽。龙涎香、犀角、象牙，乃至火铳，‘鲛人香’是其中新出现、且可能具有特殊用途（如致幻）的高利润货品。”

　　她的手指移动到“小蝶”和“翠浓”的名字上。“柳氏姐妹，江南农户女，因家贫被分别卖予不同人牙子，最终却都被‘收集’到百花楼。这绝非巧合。她们的作用，最初可能是作为牡丹的‘备选’或执行特殊任务的棋子。”

　　“关键转折在于‘身份互换’。”云芷的目光锐利起来，“我们之前的推论是正确的。真正的小蝶（柳芸儿，右耳失聪）是目标，被杀死并伪装成‘听到秘密而被灭口的翠浓’。而真正的翠浓（柳萱儿，耳后有胎记），则利用火灾混乱，顶替了‘小蝶’的身份金蝉脱壳。火灾的目的，一是灭口真小蝶，二是毁灭可能暴露秘密的证据，三是掩护翠浓撤离。”

　　萧绝接口，声音低沉：“那么，为何要费尽心机进行这次身份互换？翠浓顶替‘小蝶’这个卑微的杂役身份，意欲何为？”

　　“这就是连接下一个环节的关键。”云芷拿起那份关于“鲛人香”在黑市和隆昌货栈出现的报告，“‘鲛人香’的走私路径，我们推测以津门港嫌疑最大。而百花楼，是其在京城的一个重要分销或中转点。但隆昌货栈的发现，说明他们还有更隐秘的仓储和运输渠道。”

　　她的手指移向被她重点圈出的“工部主事王朗”的名字。“王朗，工部都水清吏司主事，负责河道清淤。官职低微，但夜宴时反应剧烈。他恐惧的，绝非寻常贪腐。我推测，他可能利用职务之便，掌握或发现了一条……我们尚未知晓的、极其隐秘的运输路径——比如，某条废弃的、或官方记录上不存在的古河道、地下暗渠，可以直接连通津门港方向与京城某处，甚至……直通百花楼附近！”

　　萧绝眼中精光一闪：“利用河道或暗渠运输违禁品，确实比陆路关卡更隐蔽！王朗正是可能发现或被迫协助维护这条‘幽灵水道’的人！”

　　“对！”云芷继续推演，“翠浓顶替‘小蝶’的身份，这个身份卑微，不引人注目，恰好可以方便她暗中活动，负责与这条‘幽灵水道’的对接，或者监督‘鲛人香’等货物的秘密接收、储存！百花楼火灾，让他们不得不放弃那个明面上的据点，但这条秘密运输线和王朗这个棋子，他们必须保住！所以翠浓需要一个新的、不惹人怀疑的身份继续运作。”

　　线索开始疯狂地串联、咬合！

　　“而‘影阁’，”萧绝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气，“就是这个走私网络的武装护卫和清道夫。他们负责保护运输链，清除障碍。袭击暗卫，刺杀云芷，皆因我们触及了他们的核心利益。他们的混合剧毒、潜行术，都指向其前朝‘暗夜司’的渊源，说明这个组织历史悠久，图谋深远。”

　　云芷重重地点在十年前“柳明远灭门案”的卷宗上。“现在，连接旧案！柳明远，金石鉴赏家，与王爷母妃关系密切，同时也与当时主张清查户部的御史交往甚密。他全家被灭门，手法与百花楼纵火案高度相似：针对性纵火，主要目标死于关键位置（密室入口），现场有被取走的重要物品（空铜盒）。”

　　她抬头，看向萧绝，目光灼灼：“王爷，我怀疑，柳明远当年，可能也发现了类似的秘密！或许是那条‘幽灵水道’的早期利用，或许是另一条走私链，或许……是某些足以动摇朝局的更大隐秘！他因此被灭口，而与他交好、可能知晓些蛛丝马迹的您的母妃，也在半年后被迫‘郁郁而终’！”

　　萧绝的拳头骤然握紧，指节发出一声脆响。他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了一次，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近乎冷酷的清明。

　　“所以，十年后的百花楼案，是十年前旧案的延续和升级。”他缓缓道，“幕后黑手，从未停止他的勾当。走私网络愈发庞大，甚至涉足火铳这等禁物。‘影阁’这把刀，也磨得更加锋利。而柳明远和母妃……不过是他们为了掩盖秘密，早期牺牲掉的棋子。”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线贯穿起来！

　　从江南被收集的柳氏姐妹，到百花楼的明暗身份；从“鲛人香”的海外来源，到津门港的输入，再到可能存在的“幽灵水道”和王朗这个内应；从“影阁”的保驾护航和血腥清除，到十年前就已开始、用同样火焰掩盖罪行的灭口行动……

　　一个跨越十年、盘根错节、牵扯朝野、图谋巨大的犯罪网络，其运作模式、核心环节、关键人物，几乎完整地呈现在了他们面前！

　　“只差最后一步。”云芷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确认‘幽灵水道’的存在和王朗的具体作用。找到翠浓（假小蝶）的藏身之处，她现在是这条秘密运输线在京城的关键节点。以及……揪出那个能同时驾驭‘影阁’、掌控如此庞大走私网络、并在十年前就能策划宫廷阴谋的……最终幕后主使！”

　　萧绝站直了身体，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他看向窗外，天际已隐隐泛起一丝微白。

　　“天快亮了。”他声音平静，却蕴含着风暴来临前的力量，“既然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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