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敌军势众唯死而已

　　不足六百人的陌刀军，潜伏在怪石投下的阴影里，胸膛剧烈的起伏，暴露着他们极度的疲惫与紧张。

　　铠甲上的血污凝成了深褐色的硬块，破损处露出底下泛白的旧伤和新添的绽红，兵刃握在手中，冰冷冰冷的。

　　陈渊靠在一块嶙峋的巨岩后，闭着眼，胸口随着呼吸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

　　连番血战，他的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但一股更加灼热的东西在他心底燃烧，压过了肉体的痛苦，他缓缓睁开眼，目光穿透岩石的缝隙，投向山谷深处。

　　一个巨大的、扭曲的能量漩涡，占据了整个山谷的中心，它像一只疯狂转动的、没有瞳孔的巨眼，搅动着周遭的一切。

　　光线在漩涡边缘被拉扯、变形，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紫红色彩，空气中弥漫着硫磺混合腐肉的恶臭，更有一股源自世界之外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汐，一波波冲刷着每个人的神经。

　　漩涡下方，隐约可见一个散发着刺目强光的巨大晶石，如同心脏般脉动。

　　晶石旁，一个穿着完整黑色骨甲法袍的身影，高举着一根镶嵌着巨大紫黑色宝石的法杖，晦涩而持续的吟唱声，正是从那袍帽的阴影下传出。

　　就是那个将军级荒人巫师！

　　而在巫师周围，直至山谷入口，密密麻麻，肃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荒人军队。

　　它们不再是之前遭遇的那些散兵游勇。这些荒人，个个体型魁梧，身上覆盖着相对完整的骨甲，手中握着打磨过的骨刀骨斧，眼中闪烁着统一而冰冷的嗜血光芒。

　　它们沉默地站立着，阵型严密，如同铁铸的森林。一股精悍、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凝成了实质。

　　五千多的精锐部队！三十多个尉级头目！全员兵级后期！

　　“咕咚。”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鸳鸯蹲在陈渊旁边，右手无意识地攥紧了陌刀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左臂包扎的布条下，又开始渗出殷红。

　　他看着那片沉默的荒人部队，牙关紧咬，从齿缝里挤出低哑的声音：“他娘的……这怎么打？”

　　大哈挪动了一下巨大的身躯，靠得更近些，声音闷闷的，带着他特有的憨直和一丝的颤抖：“将军……人……人也……太多……了。”

　　连一向最为冷静的默默，也抿着嘴唇，目光死死盯住那个漩涡下的巫师身影，低声道：“将军，就这么硬冲……是送死。”

　　陈渊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那片令人绝望的军阵，掠过那些散发着凶戾气息的尉级头目，最终定格在那个施法的巫师身上。

　　山谷里，只有巫师吟唱的声音和能量漩涡搅动的轰鸣在回荡，那声音，像是敲响在每个人心头的丧钟。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

　　潜伏的士兵们，交换着眼神，那眼神里，有恐惧，有绝望，但更多的是一种坚毅神光。他们不怕死，从踏上长城的那一刻起，早就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

　　可像这样，朝着明显是绝境的地方一头撞上去……

　　陈渊突然动了。

　　他慢慢站直了身体，动作因为牵动伤口而显得有些僵硬，但他的脊梁，挺得笔直。他转过身，面向阴影中那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布满污垢和疲惫的脸。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海面。

　　“这就放弃了？害怕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冰冷的穿过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没有人回答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陈渊的目光从鸳鸯脸上扫过，从大哈脸上扫过，从默默脸上扫过，从每一个他能看清的士兵脸上扫过。

　　“我也很怕。”他平淡地说，“前面是五千精锐，还有一个将军级的巫师。我们，只有不到六百人，还个个带伤。”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些话像冰水一样浇在每个人心头。

　　“难道就回去了？”他微微歪头，嘴角扯起一个几乎没有弧度的讥诮，“回去和张国青将军的大部队汇合，一起抵抗百万乃至千万的荒兽荒人？难道这就有活路了？”

　　死一样的寂静。

　　“不可能的，我们不能也无法回头了。”陈渊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线，像刀锋刮过骨头，“从接下这个命令，踏上这条陨星古道开始，我们就不能退回去了！那是逃兵！”

　　他猛地抬起手，指向山谷深处那巨大的能量旋涡，指向那如同心脏般脉动的晶石。

　　“看见那个了吗？那就是荒人的唯一支援和后勤！砸了它，昆仑战场的压力就能减弱到极限！前线少死多少兄弟？家里的娘亲姊妹，就能平平安安的活着！”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撕裂般的沙哑，却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啊？！”他几乎是底吼了出来，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我们是来打一场就跑的吗？我们是来跟荒人讲道理的吗？”

　　“不是！”一个嘶哑的声音从队伍里响起，是鸳鸯，他眼睛红了，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被点燃的疯狂。

　　“不是！”更多的声音跟着响起，低沉，却汇聚成一股暗流。

　　陈渊重重喘了口气，胸前的伤口传来剧痛，但他毫不在意。

　　他“唰”地一声，拔出了插在一旁地上的长柄陌刀，冰冷的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幽暗的光。

　　“没什么好想的。”他的声音重新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双手握紧陌刀，举向空中。全身的肌肉在这一刻绷紧，残存的气血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流。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天赋核心，正在发出灼热的震颤。

　　“陌刀军——”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要将周围所有的空气，连同那令人窒息的绝望，一起吸入肺中，转化为焚尽一切的烈焰！

　　“陷阵之志！！！”

　　“有进无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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