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盟主与爱人

　　那一声低语，轻得像梦呓。

　　然而，落入瑶光舰队指挥官赵乾的耳中，却如晴空霹雳！

　　——炉鼎？

　　这妖女，竟敢称叶尘为“炉鼎”？！

　　何等的狂妄，何等的不知死活！

　　“妖言惑众！”

　　赵乾眼底寒光一闪，脸上迅速凝霜。

　　虽震惊于对方能强行撕裂空间禁制，但身为【净尘司】银徽执事的他，骄傲刻进骨血！

　　在他眼里，这无非是个从地狱里爬出的疯女人罢了。

　　“全舰队——听令！”

　　他猛然一挥手，声音如铁石相击。

　　“目标：锁定此妖女！”

　　“——集火！轰杀！”

　　命令落下，天地随之震动！

　　嗡！嗡！嗡！

　　近百艘天罚战舰的魔神炮口齐齐转动，黑色的能量光芒在炮膛内疯狂涌动，刺目如昼。

　　毁天灭地的气息，在苍穹之上层层堆叠，化为压顶的阴云！

　　下方的合欢宗众人，无不面色剧变。

　　那句“炉鼎”，像一道刀子，刻在他们心头。

　　再加上那股毫不掩饰的滔天魔气，足以让他们本能地判断出——

　　这女人，敌非友。

　　天穹之上，面对万炮齐发的毁灭洪流，练霓裳却未动分毫。

　　她连闪避的姿态都懒得摆出，只是微微抬起手，伸出一根晶莹如玉的指尖。

　　“在本座面前，玩火？”

　　她的唇角缓缓勾起，笑意中带着冷意与蔑视。

　　“你们，也配？”

　　下一瞬，指尖黑光聚拢——

　　无穷无尽的幽冥魔气，以她为核，骤然收束，塌陷、凝聚，最终化作一个拳头大小的纯黑色圆球。

　　那圆球静默地旋转着，连光线都被吞噬殆尽。

　　与此同时，瑶光舰队的炮火齐发！

　　“——开火！！！”

　　轰！轰！轰！

　　数百道毁灭光柱同时射出，黑夜被撕裂成狰狞的裂口。

　　天地在咆哮，空气在燃烧，山河在颤抖！

　　但——

　　练霓裳只是，轻轻一推。

　　“——吞。”

　　一个字，轻若叹息，却像天命在此刻低语。

　　那枚黑球瞬间扩张，狂暴如宇宙塌陷！

　　一瞬之间，千丈黑洞腾空而起，将一切光与声尽数吞没！

　　那数百道光柱撞入黑洞，竟连一点火花都未激起，像被深渊吞入的尘埃，连波纹都未曾留下。

　　寂静。

　　风停，云散。

　　天地间，只剩死一般的静默。

　　下方的众人，一个个目瞪口呆。

　　连呼吸，都忘了。

　　旗舰上，赵乾手中的血酒滑落，碎裂的晶杯散落甲板。

　　他那张阴鸷的脸，在此刻第一次——失去了神色。

　　“不……不可能……”

　　声音颤抖，像被什么撕裂了信念。

　　天空之上，那吞噬了一切的黑洞缓缓收缩，重新凝回指尖大小。

　　它安静地悬浮在练霓裳的手上，甚至比先前更沉、更暗、更饥渴。

　　她伸出舌尖，轻轻舔过那枚黑球。

　　唇角的笑意，如血一般妖艳。

　　“味道……不错。”

　　她抬眸，目光如蛇般滑过那支陷入呆滞的舰队，笑容愈发病态。

　　“那么——”

　　“接下来，该轮到我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她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时，已在瑶光舰队阵中！

　　她赤足行于钢铁战舰之间，步履轻盈得几乎像在跳舞。

　　每一次抬手，每一次挥袖，都有一艘天罚战舰爆裂成火。

　　血与火的浪潮，在她裙角翻卷。

　　她所过之处，爆炸、火焰、残骸与惨叫连成一片地狱交响，

　　如一幅被毁灭与艳色共绘的长卷。

　　伪合体境大能的恐怖力量，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她以一人之力，搅碎了一支横行天垣界的无敌舰队。

　　下方，洛璃等人呆立当场。

　　她们仰望着那在烈焰中起舞的红衣身影，

　　仿佛望见了被禁忌之力托起的魔神。

　　而在千里之外，崩塌的血祭之渊中——

　　那个沉默许久的青年，忽然抬头。

　　死灰的眼眸中，一缕微光缓缓燃起。

　　他的目光，似穿越无尽虚空，直指合欢宗的方向。

　　那股气息……

　　既熟悉，又令人恐惧。

　　是她？

　　她……怎么会在这里？！

　　那股魔气，霸道、妖异、疯狂！

　　叶尘绝不会认错。

　　那是他修道路上第一个、也是最刻骨铭心的——“天敌”！

　　九幽大陆，合欢宫之主——练霓裳！

　　她怎么会出现在天垣界？

　　还恰好出现在合欢宗最危急的时刻？

　　无数疑问，如惊涛骇浪，在叶尘那本已混乱的脑海中翻腾。

　　但他没有时间去想。

　　他能感觉到，那股魔气虽然暴戾无比，却暂时遏制了瑶光偏师舰队的攻势。

　　合欢宗——暂时安全了。

　　这个认知，像一剂强心针，让他那颗濒临崩溃的心，勉强稳住一线。

　　可这丝喘息，太短。

　　短到，还未来得及让他松口气。

　　嗡——

　　身前，那面属于李玄一的传讯水镜，再度剧烈闪烁。

　　镜中，李玄一的怒吼与爆炸声混成一片，如最急促的催命符，将叶尘拉回残酷现实。

　　“叶盟主！你还在犹豫什么？！”

　　“再不突围，我万剑阁……就要全军覆没了！”

　　是啊……

　　合欢宗暂缓了危机，可联盟主力仍在被屠杀。

　　清璇的“婚礼”，还在继续。

　　他依旧身陷那个——无论选择哪一边，都是错的深渊。

　　“盟主！”

　　韩立长老终于从练霓裳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他看着叶尘那痛苦的神情，一咬牙，单膝跪地。

　　“盟主，请以大局为重！”

　　他声泪俱下，满脸悲愤。

　　“我万剑阁数万弟子，如今正浴血奋战！他们，是为联盟而战，为整个天垣界而战！”

　　“您是盟主，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老夫知道您心系道侣，也明白您与合欢宗的渊源深厚——可孰轻孰重，还望盟主三思！”

　　“请盟主，先救联盟！”

　　随着他这一跪，

　　剩下的五名万剑阁弟子，包括剑无尘在内，也都默默跪下。

　　他们没有说话。

　　但他们的眼神、姿态，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们在用尊严，用万剑阁的未来，恳求叶尘。

　　恳求他，放下“私情”，履行“盟主”的职责。

　　那一刻，叶尘仿佛被架在火焰之上，痛苦炙烤。

　　一边，是数万盟友的性命，是李玄一的信任，是联盟的存亡——这是大义。

　　另一边，是危在旦夕的挚爱，是命悬一线的宗门，是他心中最柔软的牵挂——这是私情。

　　选哪个？

　　他该选哪个？

　　脑海中，清璇那苍白的面容、洛璃那决绝的微笑、李玄一那浴血的咆哮，如走马灯般闪烁。

　　每一个画面，都在撕扯他的神魂，拷问着他的内心。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做这个选择？！

　　“啊——！！！”

　　叶尘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吼。

　　他抱着头，感觉脑袋都快裂开。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痛恨自己的无力。

　　如果……如果他更强一点。

　　如果，他能有分身之术。

　　如果——

　　没有如果。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他必须，做出选择。

　　时间在此刻变得无比漫长。

　　广场上，只有崩塌的祭坛“咔咔”作响，还有叶尘那粗重而压抑的喘息。

　　剑无尘等人静静跪着，等待他们的盟主做出最后的宣判。

　　许久。

　　叶尘那低吼，终于渐渐平息。

　　他放下手，缓缓抬起头。

　　那双血红的眼，缓缓闭上。

　　将所有痛苦、挣扎与不甘，死死关在眼帘之后。

　　当他再次睁开眼——

　　那双眼里，所有情绪都已消失。

　　只剩下一片死寂。

　　一片冰冷到足以冻结天地的——

　　绝对死寂。

　　他，做出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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