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买卖诚意

　　千面鬼叟盘坐在那巨大的手骨之上，屁股底下冰凉坚硬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自己此刻的处境是何等的屈辱与被动。

　　王座上，叶尘却仿佛没有听出他话语里的憋屈，反而露出一口白牙，笑得阳光灿烂。

　　“师叔过奖了。”

　　他从王座上直起身，缓步走下台阶，姿态从容，如在自家庭院中散步。

　　“此地虽然清苦了些，但胜在清净，没人打扰，正适合我这种天资愚钝之人，静心修行。”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鬼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倒是师叔你，神魂不稳，常年需要外物镇压，想必日子过得……也不轻松吧？”

　　鬼叟眼皮一跳，强作镇定，干笑道：“老夫这点陈年旧疾，不劳师侄挂心。”

　　“哦？”叶尘眉毛一挑，笑容愈发玩味，“师叔此言差矣。你我乃是‘盟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病，我当然要挂心。”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声音陡然转冷。

　　“所以，我今天请师叔来，就是想跟你谈一笔买卖。”

　　“一笔……能治你‘病’的买卖。”

　　鬼叟心中一凛，沉声道：“什么买卖？”

　　叶尘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不急。”

　　他转身，走回王座之侧，俯下身，像逗弄小狗一样，拍了拍贪狼的脑袋。

　　贪狼的身体，条件反射般地剧烈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

　　叶尘看着他，幽幽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殿堂之内。

　　“师叔，你看，我这位二师兄，就是个很好的反面教材。”

　　“当初，他对我这位四师弟的‘诚意’，就稍显不足。”

　　“结果……把自己活成了一味药，成了我修炼的‘资粮’。”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锁定在鬼叟身上，那双漆黑的瞳孔中，笑意尽数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所以，我希望师叔你，不要步他的后尘。”

　　“我的买卖很简单。”

　　“用你脑子里，关于【不朽之心】的所有秘密，来换你的命，和你未来的道途。”

　　轰！

　　最后这句话，如一道九天神雷，在千面鬼叟的识海中轰然炸响！

　　他脸色煞白，猛地从手骨座位上站起，失声道：“你……你怎么会知道【不朽之心】？！”

　　这是他隐藏了万古的秘密！是连百骨道人都不知道他知晓的、关于【不朽古界】最核心的隐秘！

　　叶尘怎么可能知道？！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叶尘的声音平静如水，“重要的是，我知道，你知道。”

　　鬼叟的脸色，瞬间变幻了数次，眼中闪过惊骇、暴怒、最后，只剩下深深的忌惮。

　　他死死地盯着叶尘，试图从他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但这小子，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根本探不到底。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鬼叟矢口否认，这是他最后的挣扎，“老夫从未听说过什么【不朽之心】！”

　　“是吗？”

　　叶尘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不与鬼叟争辩，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

　　掌心之上，那枚平平无奇的白色骨牌——【守崖印】，悄然浮现。

　　嗡——！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源自这片天地最本源的规则之力，轰然降临！

　　千面鬼叟只觉得自己的残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连思维都几乎要被冻结！

　　他骇然发现，自己与这片天地的所有联系，都被切断了！

　　在这里，叶尘，就是唯一的神！是规则的化身！

　　鬼叟眼中的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崩碎。

　　他终于明白，自己从踏入这座宫殿开始，就再也没有了任何讨价还价的资格。

　　反抗，就是死。

　　而且是神魂俱灭，连轮回都入不了的那种。

　　“噗通”一声。

　　千面鬼叟，这位在界海中都算得上一号人物的枭雄，竟双膝一软，在那巨大的手骨之上，对着叶尘，缓缓跪了下去。

　　他的头颅深深垂下，声音沙哑而颤抖，充满了无尽的苦涩与绝望。

　　“……我说。”

　　“我全都说。”

　　“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那是一种夹杂着仇恨与希望的复杂光芒。

　　“帮我……夺回【千幻之面】！”

　　叶尘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胜利的弧度。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成交。”

　　他言简意赅。

　　“不过，在谈你的条件之前，你得先拿出你的‘定金’。”

　　叶尘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

　　“先告诉我，百骨老贼那看似天衣无缝的夺舍大计，究竟……”

　　“隐藏着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的……致命后手？”

　　千面鬼叟在那巨大的手骨之上，垂着头，枯瘦的身躯因神魂的剧烈波动而微微颤抖。

　　半晌，他才发出一声长长的、仿佛能叹尽万古沧桑的叹息。

　　“后手……”

　　鬼叟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丝自嘲，“何止是后手，那根本就是一个我们所有人，包括你、我、刑屠、贪狼……甚至这整个不朽骨界，都只是其中一环的……终极献祭！”

　　叶尘与识海中的庄生，心头皆是一凛。

　　献祭？

　　“说下去。”叶尘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那双漆黑的瞳孔中，已是一片冰冷。

　　“你可知道，【不朽之心】究竟是什么？”鬼叟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一个问题。

　　“道种钥匙。”叶尘言简意赅。

　　“钥匙？”鬼叟发出一阵怪笑，“没错，它的确是钥匙，但这只是它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作用！”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中，燃起两团幽幽的鬼火，死死地盯着叶尘。

　　“【不朽之心】，它真正的本质，是百骨道人一身力量与道果的‘凝结核’！更是他那部《万骨不朽经》……真正的‘总纲’！”

　　庄生在叶尘识海中失声道：“什么？！”

　　鬼叟仿佛没有听到庄生的惊呼，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中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

　　“百骨修炼的《万骨不朽经》，其实只是一部‘仿制品’，一部用来掠夺他人神魂本源、为‘真品’提供养料的邪功罢了！真正的核心功法，那部源自【不朽古界】、足以让万道都为之颤栗的无上经文，就烙印在那颗【不朽之心】的内部！”

　　“他之所以迟迟没有将其完全炼化，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因为【不朽之心】的力量太过霸道，以上古神魔之心血浇灌而成，蕴含着‘创生’与‘毁灭’两种极致的力量。以他那副残破的身躯，一旦强行融合，下场只有一个——爆体而亡！”

　　“所以，他需要一个‘容器’。”

　　“一个足够完美、神魂与肉身都毫无瑕疵、能够完美承载【不朽之心】力量的……‘温床’！”

　　说到这里，鬼叟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叶尘的身上，眼神中充满了怜悯与同情。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叶尘，就是那个被精心挑选了无数年，才最终选定的“完美温床”。

　　叶尘的脸色，依旧平静。

　　但识海之内，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庄生喃喃自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早该想到的！这才是最合理的解释！夺舍只是表象，‘种心’才是内核！”

　　叶尘在识海中迅速与庄生交流：“也就是说，他夺舍我，只是计划的第一步？”

　　“没错！”鬼叟仿佛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声音愈发尖利，“夺舍，只是为了获得这具‘温床’的使用权！”

　　“一旦他成功，就会立刻将【不朽之心】植入你的丹田气海，以你这具‘完美道胎’的生机与本源为土壤，重新‘孕育’这颗心脏！”

　　“待到心脏与你的肉身完美融合，彻底成熟的那一刻，他将不再需要任何钥匙，便能直接吞噬崖下的【苍生道种】！”

　　“到那时，他会引爆【不朽之心】内积蓄了万古的毁灭之力，将整个【不朽骨界】的所有骸骨神性、所有生灵，包括你我……全部炼化为自己的养分！”

　　“他要的，不止是你的身体，不止是道种……”

　　鬼叟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绝望的颤音。

　　“他要的，是这整个世界！他要将这里，变成他超脱飞升的……最终资粮！”

　　好一个百骨道人！

　　好一个瞒天过海的终极献祭！

　　他欺骗了所有人，将所有弟子，都当成了他圈养的猪羊，只待最后收割的那一刻。

　　“呼……”

　　叶尘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胸中的杀意，前所未有地沸腾起来。

　　“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图谋……”

　　他缓缓坐回王座，看着下方神魂几乎要溃散的千面鬼叟。

　　“最后一个问题。”

　　“他凭什么认为，自己能百分之百地控制我这个‘温床’？”

　　鬼叟惨笑一声，眼中最后一丝光芒也黯淡了下去。

　　“因为……”

　　“为了确保你这个‘温床’绝对稳固，不会在‘孕育’期间出现任何意外，他早就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一份……能将你的神魂彻底锁死，让你变成一个只能被动吸收能量的活靶子的‘礼物’。”

　　鬼叟抬起头，浑浊的眼中，映出殿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算算时间……”

　　“刑屠那个蠢货，也该带着‘礼物’，来‘探望’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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