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孙祥会

　　六七十年代以来，从内地跑到边疆的人们，并不一定总是选择就地落户，有些人就喜欢在伊犁河谷到处跑着找赚钱的机会，孙祥会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孙祥会是1971年中旬从豫北跑到边疆来的，因为他有一个叔叔是右派，被发配到了宁远县的种羊场劳改，其实就是当兽医。

　　在内地，一旦被划分为黑五类分子，那就妥妥是被歧视的，工作不好干，生活也不容易，讨老婆都难得很，所以孙祥会也无奈地离开了家乡。

　　他的经历相当丰富，在迪化待了小半年，跟着几个熟识的人去天山采雪莲，之后一路流浪似地来到了伊犁，然后就继续以挖草药和打短工为生。

　　在种羊场看望了叔叔后，孙祥会并没有按照叔叔的建议留在种羊场当个兽医助理，他并没有继承太多家学渊源，在医术方面是个半吊子，于是孙祥会便继续“流浪”。

　　宁远县虽然人口不多，但毕竟是边疆，医疗资源相比内地匮乏的很，孙祥会大病不会看，小病小痛还是懂一些的，他在许多牧民那里的声望还不错，他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好的。

　　县城下属的各个区，或者说公社种植的农作物并不完全相同，因为边疆实在太大了，比如孙祥会几天前还在东风公社，那是从二区分出来成立四区、然后又改为公社的。

　　东风公社距离李世英所在的东方红公社六十多公里，这在内地都能划分成为两个县了，而孙祥会从东风公社跑到东方红公社六大队，是因为快到亚麻收割的季节了。

　　宁远县有个亚麻加工厂，是个国营大厂，所以附近的几个公社、农场种植了许多亚麻，收割亚麻的工钱高，累的确是相当累，但是奔着钱来，这活儿还是可以干的。

　　孙祥会到了六大队后，由于去年他就曾经在这里短住过，靠着一手不那么靠谱的医术，有几个熟人，所以他这样的“盲流”并没有人来驱赶。

　　六大队的记工分员将一张纸条送了过来后，孙祥会看了好一会儿，觉得还是可以走一趟。

　　他是个单打独斗式的人物，逢着国营供销社收购价格合适，他就在临时住的地方联络几个熟人一起上山挖草药，辛苦是辛苦，但干一个月赚的钱，差不多相当于农场正式工三个月的工资，所以他也是乐在其中的。

　　他不认识李世英，但想必这是他的那些朋友们介绍来的，这就值得他走这么一趟了，反正待在六大队也没事干。

　　李世英正在马棚外的草棚里干活儿，有个经常围观的小孩子正笑嘻嘻地钻进柜子里、在他的指挥下用铅笔做记号，李世英要为柜门钉合页，需要有人在里面帮忙一下。

　　听到有人在门外喊，李世英抬起头来，先打开柜子，把那个小孩子拉出来，摸出个硬水果糖塞进手里，然后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刨花：“我就是李世英，请问你是？”

　　孙祥会是借了匹马骑来的，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顿时笑了起来：“我是孙祥会，这是你给我留的字条。”他扬了扬手中的一张纸。

　　李世英顿时大喜，连忙打开南门，自从跟张全义愈发熟悉之后，大队院子南门的钥匙也交给了他，方便他搬运一些木料。

　　“孙大哥，快进来，先歇一歇。”

　　李世英热情地邀请孙祥会进了院子，在马棚外搬了张凳子，又去屋子里找了个杯子，去仓库那里倒了杯开水。

　　孙祥会也是个自来熟，跑去仓库那里的水缸洗了把脸，看到几个年轻人正在院子里追猪，笑着问：“你们这里是杀猪啊？”

　　“是啊，张书记考虑着快麦收了，杀猪提一下大家的劳动热情。”李世英也搬了张小板凳，摸出一包烟，孙祥会接过一根，划着火柴点燃，好奇地四处打量着。

　　“我跟四大队的葛新林认识，聊起想赚点儿钱，他就介绍了你，所以我就跑去六大队打听了一下。”

　　李世英简单介绍了自己这一群年轻人的来历，然后说道。葛新林是四大队的汉人，也是内地来的，四大队离一大队近，两个大队的社员们来往得多，所以李世英也认识了葛新林。

　　其实主要是葛新林也是许昌人，听说一大队来了个老乡，主动来探望老谢的，于是一群年轻人就这么认识了。

　　孙祥会点了点头，他个子很高，脸颊很瘦，晒得很黑，一双眼睛很是明亮，穿着一件灰色的衬衫，一条蓝色的裤子，光脚穿着一双胶底鞋，整个人看上去很利索。

　　他也跟葛新林认识，但并不是一起上山挖草药的，而是去年他组织了几个人结伴上山，在天山遇到四五个四大队的社员，大家虽然目的相同，但也没什么竞争关系，天山那么大，草药那么多，又不是说我挖了你就不能挖。

　　况且葛新林他们当时只是来做短工，临下山的时候还特意把带出来没吃完的几块腊肉和小半袋高粱面送给了孙祥会一行人，这就是朋友了。

　　还是那句话，孙祥会从不嫌人多，毕竟这个年代上山挖草药的人并不多，绝大多数都是临时起意，人多一些彼此之间还多些照应不是？

　　原本他以为，李世英大概也是临时起意的，但李世英拿出了一个相当完备的方案，大概组织了多少人，备好了哪些要带的工具和生活用品，甚至连向导都找好了，如何将挖好的草药运下山都有了准备。

　　李世英找孙祥会，是希望他带着大家再认一认哪些草药有价值，挖来的草药能存几天，需要在多久时间内赶快送下山来售卖，这些知识是他所欠缺的。

　　李世英的介绍让孙祥会也不由得高看了一眼，于是认真地说：“这些事情请放心吧，我在天山也晃荡了两三年，都熟悉的很。”

　　有些话他没有说满，不管怎样，他得先见一见李世英组织的那些年轻人，初次见面或许看不出来人品，但至少能有个大概的印象不是？

　　在李世英的挽留下，孙祥会决定在一大队住一晚上，李世英的口音让他觉得很亲切，他觉得多认识一些朋友也不是坏事。

　　孙祥会是半下午的时候来的，看到李世英那里还在做着木工活儿，于是主动帮忙，两个人边干活儿边闲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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