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孤鸿陨地

　　寂灭之海，死水无波。粘稠的暗灰色海面，倒映着破碎的虚空，仿佛一块巨大的、冰冷的墓碑。林烬与那自称“云芷”的剑修女子，一前一后，踏波而行。

　　云芷服下了林烬随手掷出的一缕精纯寂灭本源（对他而言是杂质，对她却是疗伤圣药），苍白的面色稍缓，但体内伤势依旧沉重。她手握布满裂痕的青铜古剑，剑身微颤，似在哀鸣，又似在指引方向。她不时侧目看向前方那道黑袍身影，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敬畏、疑惑，以及一丝……深藏的期盼。

　　“沈师兄……他陨落的地方，在‘断魂渊’。”云芷的声音带着沙哑与悲伤，指向寂灭之海深处一片更加黑暗的区域，“十年前，他为了探寻苏婉师姐失踪的真相，强行闯入归墟海核心，在那里……遭遇了不测。”

　　林烬脚步未停，混沌双瞳扫过那片如同巨兽张口的黑暗深渊，能感觉到其中散发出的、比外围强烈十倍的寂灭气息以及……一丝极其隐晦、却凌厉无匹的残留剑意。那剑意，与沈孤鸿同源，却更加决绝、更加……悲壮。

　　“苏婉？”林烬捕捉到了关键词，声音冰冷无波，“你认识我母亲？”

　　云芷娇躯一颤，深吸一口气，眼中泛起泪光：“苏婉师姐……曾是宗门最惊才绝艳的弟子，也是……沈师兄倾心之人。二十年前，她为查玄天宗与归寂之源的隐秘，孤身闯入此地，自此……音讯全无。沈师兄苦寻十年，最终……也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她顿了顿，看向林烬的背影，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果然是苏师姐的孩子……林烬？你真的……从永黯中回来了？还拥有了……如此力量？”

　　林烬不置可否，反问道：“你们属于何宗门？与玄天宗是何关系？”他从未听母亲提过除了玄天宗外的师承。

　　云芷沉默片刻，似在犹豫，但感受到林烬身上那不容置疑的威压，还是低声道：“我们……源自‘守碑人’一脉。并非宗门，而是一支自古传承的隐秘守护者。初代九碑镇封寂灭之源，九位至强者大多陨落，但亦有残魂或传承留下，世代看守封印，防止寂灭外泄。玄天宗……本是守碑人之一，但……他们早已背叛初衷，沦为窃取寂灭之力的野心家！”

　　守碑人！果然如此！玄天宗卷轴中的信息得到了印证！

　　“沈孤鸿也是守碑人？”林烬追问。

　　“是。”云芷点头，泪珠滑落，“沈师兄是这一代最杰出的‘斩缘剑’传人，执掌‘断因果’之碑的碎片所化古剑。他怀疑玄天宗与归寂之主有染，更怀疑苏师姐的失踪与此有关，才毅然闯入绝地……我修为低微，只能在外围接应，眼睁睁看着他……”她哽咽难言。

　　斩缘剑？断因果碑？林烬心中明了。沈孤鸿那决绝的剑意，竟是为了斩断与寂灭之源的因果牵连？他闯入核心，是为了救母亲，还是为了……摧毁玄天宗与归寂之主的联系？

　　谈话间，两人已接近断魂渊边缘。这里的寂灭海水如同墨汁，散发着冻结灵魂的寒意。深渊之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阴影蠕动，那是被寂灭气息侵蚀异变的恐怖存在，但感应到林烬身上那更为纯粹的寂灭威压，皆潜伏不出，不敢靠近。

　　“就是这里了。”云芷停下脚步，指着深渊一侧一处相对平坦的、由漆黑寂灭结晶构成的平台。平台上，残留着激烈的战斗痕迹，一道巨大的剑痕贯穿平台，深入渊壁，剑意虽历经十年消磨，依旧凌厉刺骨！而在剑痕尽头，插着一柄……只剩下半截剑尖的青铜断剑！剑柄样式，与云芷手中古剑一般无二！

　　断剑周围，散落着一些早已黯淡、却依旧散发着不屈意志的破碎衣袍碎片，以及……一滩早已干涸、却隐隐构成一个残缺符文状的黑褐色血迹！

　　沈孤鸿的陨落之地！

　　林烬能清晰地感觉到，此地残留的剑意中，除了决绝，更有一股……以自身神魂为引、强行斩向虚无的悲壮！他似乎在临死前，发动了某种禁忌剑式，斩向了某个……不可名状的存在或联系！

　　“沈师兄最后传回的神念碎片显示，他找到了玄天宗与归寂之主勾结的证据，也隐约感知到了苏师姐的一丝气息……但随后便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云芷泣不成声。

　　林烬走到那半截断剑前，缓缓蹲下身。他伸出覆盖着混沌气流的手指，轻轻触碰那冰冷的剑身。

　　嗡——！！！

　　就在触碰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半截断剑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灰白光芒！一道凝练到极致、蕴含着沈孤鸿最后意志与记忆碎片的剑意残魂，如同回光返照，猛地从断剑中冲出，化作一道虚幻的身影，悬浮在半空！

　　正是沈孤鸿！面容模糊，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剑，带着无尽的悲愤与不甘！他死死地盯着林烬，又看向云芷，最后目光落在林烬掌中那若隐若现的劫莲虚影上，虚幻的脸上露出极度震惊与……一丝了然的神色。

　　“你……果然……做到了……”沈孤鸿的残魂发出断断续续的意念波动，充满了沧桑与复杂，“劫莲融魂……镇界归一……你走出了……那条路……”

　　林烬瞳孔微缩，沈孤鸿的残魂竟能一眼看穿他的状态？！

　　“苏婉……在哪儿？玄天宗与归寂之主，到底有何阴谋？”林烬直接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沈孤鸿残魂剧烈波动，似乎回忆起了极其恐怖的事情，意念中充满了痛苦与愤怒：“玄天宗……非是守护，而是……饲主！他们以万灵血祭，滋养寂灭，试图……掌控归寂，成为新的……寂灭主宰！苏师妹……她发现了真相，她的血脉……是钥匙……她被……归寂之主……囚禁在了……永黯核心……成为了……平衡封印与……加速侵蚀的……祭品！”

　　什么？！母亲……还活着？！被囚禁在永黯核心？！作为祭品？！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狠狠劈在林烬的心头！他周身混沌气流瞬间暴走，恐怖的杀意让整个断魂渊都为之震颤！

　　“永黯核心……如何进去？！”林烬的声音冰冷刺骨，蕴含着滔天怒火。

　　沈孤鸿残魂更加虚幻，意念急促：“入口……就在这断魂渊底……但……有归寂之主的分身意志守护……强大无比……我当年……便是败于其手……以斩缘剑终极一式……斩断其一丝因果联系……才得以将残魂……附于剑上……”

　　他看向林烬，残魂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彩：“你身负镇界碑本源……劫莲已成……或可……与之抗衡……救出苏师妹……摧毁……玄天宗的……野心……小心……归寂之主……它……并非完全沉睡……”

　　残魂的意念越来越弱，最终，他看向云芷，传递出一丝温柔的歉意与诀别，又深深看了林烬一眼，带着无尽的期盼与托付，虚幻的身影……彻底……消散于空中。那半截断剑，也失去了所有光泽，化为凡铁。

　　“沈师兄——！”云芷痛哭失声，跪倒在地。

　　林烬站在原地，混沌双瞳之中，风暴肆虐！母亲未死！却被囚禁万载，成为祭品！玄天宗！归寂之主！此仇，不共戴天！

　　他缓缓抬头，望向那深不见底、散发着恐怖吸力的断魂渊深处。那里，是归寂之主分身意志的盘踞之地，也是……通往囚禁母亲之地的入口！

　　“归寂之主……”林烬低声呢喃，掌中劫莲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莲心月白核心剧烈跳动，苏清雪的真灵也传递出同仇敌忾的悸动。

　　他一步踏出，来到断魂渊边缘，黑袍在死寂的风中狂舞。

　　“你囚我母，我便拆了你的囚笼！”

　　“你若阻我，我便……屠了你这道分身！”

　　话音落下，他纵身一跃，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混沌流光，悍然冲向了那无尽的深渊！

　　营救母亲，决战归寂分身！真正的征程，此刻……才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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