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蛇蝎妇的蜕变

　　柳家别苑深处，听雪阁。

　　窗外是精心打理的庭院，假山流水，曲径通幽，几株晚开的寒梅在微雪中吐露着清冷的幽香。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沉水香，混着暖炉里银丝炭燃烧的淡淡松脂味，温暖、洁净，与葬魂林那腐烂腥臭的瘴气、劫殿那冰冷刺骨的煞气，判若云泥。

　　南宫清漪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软榻上。

　　身上那件被撕裂的月白云锦鸾袍早已不见踪影，换上了一身流光溢彩的“云霞锦”。薄如蝉翼的锦缎，在暖炉的光晕下流转着七彩霞光，勾勒出她纤细玲珑、却又不失丰腴的曲线。乌黑的长发如同上好的绸缎，松松挽起，斜插着一支通体碧绿、雕琢成含苞青莲状的玉簪，几缕发丝垂落颈侧，更添几分慵懒风情。

　　她手里捧着一面巴掌大小、镶嵌着七彩宝石的琉璃菱花镜。

　　镜中映出的那张脸……

　　绝美！

　　柳眉弯弯，如同远山含黛。杏眼水润，眼波流转间，仿佛蕴着一池春水，能将人的魂魄都吸进去。琼鼻小巧挺翘，樱唇饱满红润，如同沾了晨露的花瓣。肌肤细腻白皙，吹弹可破，在霞光锦的映衬下，泛着珍珠般温润的光泽。脸颊上那道被林烬魔爪撕裂、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早已消失无踪，连一丝疤痕都未曾留下。

　　这张脸，比落云城时更加精致，更加完美，仿佛被最顶级的画师精心修饰过每一寸细节。美得惊心动魄，美得……毫无瑕疵。

　　但那双眼睛……

　　镜中的那双杏眼，水波盈盈，清澈见底，如同最纯净的琉璃。可若仔细看去，在那清澈的眼底最深处，却沉淀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怨毒！如同淬了剧毒的银针，被精心包裹在柔软的丝绸里。每当她微微眯起眼，那丝怨毒便如同水底的毒蛇，悄然探出头来，冰冷刺骨。

　　“呵……”一声极轻的、带着一丝自嘲和冰冷的嗤笑，从红唇中溢出。南宫清漪放下琉璃镜，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自己光洁无瑕的脸颊。

　　这张脸……是柳沧溟给的。

　　代价……是她自己。

　　她永远忘不了那个雪夜。被石破岳如同破布般从废墟中拖出来，丢在冰冷的地上。后背被魔爪撕裂的伤口深可见骨，混合着泥土和血污，散发着腐烂的恶臭。丹田被煞气侵蚀，灵力溃散。那张曾经引以为傲的脸，更是被撕裂得如同厉鬼！剧痛、屈辱、绝望……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灵魂。

　　是柳沧溟。

　　那个如同谪仙般降临、又如同神只般冷漠的男人。

　　他踏着不染纤尘的玉辇，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眸子里，没有怜悯，没有厌恶，只有一种……审视物品般的漠然。

　　“南宫清漪？”他的声音清冷悦耳，却带着冰碴，“倒是个美人胚子。可惜……废了。”

　　废了？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比林烬的魔爪更让她痛不欲生！

　　“沧溟……公子……”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血肉模糊的手，试图抓住那洁白的衣角，“救我……求您……救我……”

　　柳沧溟的目光在她脸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停留了片刻，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

　　“救你？”他嘴角勾起一丝淡漠的弧度，“可以。但……你能给我什么？”

　　南宫清漪的心猛地一沉！她还有什么？南宫家倒了！父亲废了！她引以为傲的容貌毁了！连身体都残破不堪！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里涌上腥甜的血沫。

　　“你的恨。”柳沧溟的声音如同寒泉滴落，“还有……你这副皮囊。”

　　恨？对林烬的恨？那是她仅剩的东西了！如同燃烧的毒火，支撑着她没有立刻死去！

　　皮囊？这副残破的皮囊？

　　“我……愿意！”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声音沙哑如同破锣，“只要您救我！让我报仇！我的一切……都是您的！”

　　柳沧溟似乎满意了。他微微颔首。

　　然后，便是长达三个月的……地狱。

　　她被带到了这听雪阁。没有温柔的治疗，没有体贴的关怀。只有冰冷的药液浸泡，如同万蚁噬心！有散发着恶臭的黑色药膏涂抹在伤口上，带来如同烙铁烫肉的剧痛！更有柳家秘传的“塑骨生肌”秘法，如同无数根钢针在她皮肉下穿刺、缝合、重塑！每一次治疗，都如同在鬼门关前走一遭！每一次醒来，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和……更深的绝望！

　　但她的脸，确实在一天天恢复。甚至……比之前更加完美无瑕。

　　代价是，她感觉自己的一部分……也随着那被重塑的皮囊一起，被剥离、被碾碎了。

　　直到那一天。

　　柳沧溟再次出现。他手中托着一个通体漆黑、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玉盒。

　　“张嘴。”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南宫清漪下意识地张开嘴。

　　一枚龙眼大小、通体赤红如血、表面布满诡异黑色纹路的丹药，被柳沧溟屈指弹入她的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

　　一股无法形容的、狂暴到极点的能量洪流，如同烧红的岩浆，瞬间冲入她的喉咙！沿着食道，狠狠灌入丹田！

　　“呃啊——！！！”

　　南宫清漪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投入了熔炉！皮肤瞬间变得赤红滚烫！青筋如同黑色的蚯蚓，在皮肤下疯狂暴突、扭动！丹田如同被塞进了一颗烧红的铁球！剧痛！撕裂！灼烧！仿佛要将她整个人从内到外焚成灰烬！

　　她的修为，如同被强行点燃的干柴！在狂暴药力的冲击下，疯狂暴涨！

　　凝气境三重……五重……七重……九重！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她体内炸开！

　　真元境！

　　强行突破！

　　但代价是……经脉如同被强行撑爆的水管，寸寸撕裂！丹田壁垒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一股股精血被强行抽离，融入那狂暴的能量洪流中！她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枯槁！皮肤虽然依旧光滑，却透出一种病态的苍白！生命本源……在燃烧！

　　“呃……嗬嗬……”南宫清漪瘫软在软榻上，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血腥味。她感觉身体像被掏空，只剩下一个华丽的空壳。真元境初期的力量在经脉中奔涌，却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一种……空虚的燥热感。

　　柳沧溟冷漠地看着她，如同看着一件刚刚淬火完毕的兵器。

　　“玄阴玉。”他再次开口，手中多了一物。

　　正是当年南宫枭用来吸干林震山精血、那块通体血红、散发着邪异气息的玉佩！

　　此刻，玉佩被柳沧溟托在掌心，表面流转着更加深邃、更加粘稠的血光！一股阴冷、怨毒、仿佛凝聚了无数亡魂哀嚎的气息，弥漫开来！

　　“拿着。”柳沧溟将玉佩抛给南宫清漪，“炼化它。用你的恨意，用你的精血，用你刚刚突破的真元……去喂养它！让它……活过来！”

　　南宫清漪颤抖着接过玄阴玉。入手冰凉刺骨，仿佛握着一块万年寒冰。玉佩深处，似乎有无数张扭曲的面孔在哀嚎、在挣扎！那是……被它吞噬的怨魂！

　　恨意？

　　她心中那滔天的恨意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对林烬的恨！对命运的恨！对柳沧溟那冷漠施舍的恨！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玄阴玉！

　　嗤——！！！

　　玄阴玉血光大盛！玉佩表面那诡异的黑色纹路如同活了过来，疯狂蠕动！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南宫清漪感觉自己的真元、精血、甚至灵魂深处的怨毒情绪，都在被疯狂抽取！

　　“啊——！”她痛苦地蜷缩起来，但眼中却闪烁着疯狂的光芒！炼！她要炼化它！她要力量！她要报仇！

　　不知过了多久。

　　玄阴玉的血光渐渐内敛，变成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内敛的暗红色。玉佩的形状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边缘更加圆润，中心镶嵌了一颗米粒大小、不断旋转的黑色晶石。玉佩下方，多了一根细细的、由不知名黑色金属打造的链子，末端系着一枚小巧玲珑、同样由黑色金属铸成的……铃铛。

　　摄魂铃！

　　玄阴玉……升级了！

　　南宫清漪虚弱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她握着那枚温润中透着刺骨冰凉的玉佩，感受着其中蕴含的、足以冻结灵魂的阴寒力量和……无数怨魂的哀嚎与恐惧！

　　柳沧溟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魔咒：“惑心玉的媚术，太过粗浅。试试这个。”

　　他屈指一弹！

　　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流光没入南宫清漪的眉心！

　　轰——！！！

　　无数玄奥、诡异、带着靡靡之音和惑人心魄幻象的法诀，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识海！柳家秘传——天魔惑心音！

　　南宫清漪闭上眼，疯狂吸收着这些法诀。她的身体无意识地微微扭动，如同水蛇般妖娆。一股无形的、带着甜腻异香的魅惑气息，如同涟漪般从她身上荡漾开来。空气中仿佛响起了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旌摇曳的靡靡之音。

　　“叮铃……”

　　她手腕微动，摄魂铃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轻响。

　　声音不大。

　　但侍立在软榻旁、一名捧着香炉的俏丽侍女，身体猛地一僵！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迷茫！脸上浮现出痴迷的傻笑，手中的鎏金香炉“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烫的香灰洒了一地，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痴痴地望着南宫清漪，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完美的神只。

　　南宫清漪缓缓睁开眼。

　　那双水润的杏眼深处，怨毒被一层迷离的、仿佛能滴出水来的媚意覆盖。眼波流转间，如同春水荡漾，勾魂摄魄。红唇微启，吐气如兰，带着一股令人骨酥筋软的甜腻气息。

　　她看着地上痴傻的侍女，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颠倒众生的、却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林烬……”她低声呢喃，声音如同情人间的呓语，甜腻中淬着剧毒，“我的好烬哥哥……等着我……”

　　“这一次……我要你……跪在我脚下……舔我的鞋尖……然后……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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