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晨光微醺

　　出租车在宿舍楼前缓缓停稳，窗外的雨声已转为细密的淅沥。林夕几乎是仓促地推开车门，连一句完整的道别都来不及说，便头也不回地冲进楼内。直到冰凉的电梯金属内壁贴上她发烫的额头，她才敢深深吸气，可胸腔里那颗不听话的心脏仍在剧烈跳动，一遍遍提醒着刚才在车上发生的一切——她竟在那个人的肩头，睡得那样沉，那样毫无戒备。

　　而他，默许了她的依靠。

　　这个认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间漾开一圈圈难以平息的涟漪。这一夜，她辗转反侧，梦中不再有论坛上的腥风血雨，也没有食堂里如坐针毡的表演，反复出现的只有被雨水模糊的车窗，狭小空间里萦绕不散的雪松薄荷香，还有一个让她莫名安心的、坚实的肩膀。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轻柔地唤醒了浅眠的林夕。她揉了揉微肿的眼皮，伸手摸向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一个名字让她的指尖微微一滞。

　　陆辰希。

　　消息发送时间是清晨七点零二分，内容简洁得一如他往日的风格：「天气转凉，记得加衣。」

　　下面附着一张外卖订单截图——一杯热燕麦拿铁，收货地址明确写着她的宿舍楼，备注栏里还有两个字：少冰。

　　林夕怔怔地望着这条消息，心脏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包裹，一股暖流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这完全超出了协议中“每日需有微信互动”的范畴。那份冷冰冰的细则只要求保持联系记录，从未规定过内容，更不曾要求这样带着温度的关怀。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许久，斟酌着该如何回复。“谢谢”显得太过生疏，“你也是”又似乎越界。犹豫再三，她只回了一句干巴巴的：「好的，谢谢。你也注意。」

　　消息发送成功后，她将手机按在胸口，长长舒出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件极其耗费心力的大事。整个上午，无论是在课堂还是图书馆，她都难以集中精神，那条简短的消息和那杯热饮的截图，总在不经意间闯入她的思绪。

　　他真的，只是恰好在附近办事吗？

　　午后没有课程安排，林夕强迫自己埋首书堆，试图驱散那些纷乱的念头。然而傍晚时分，手机的震动再次打破了宁静。

　　依然是陆辰希。

　　「在宿舍？」

　　简单三个字，让她的心跳又不争气地漏了一拍。她回复：「在。」

　　「下楼一趟。」

　　没有多余的解释。林夕握着手机犹豫片刻，还是披上外套走了下去。夕阳的余晖将宿舍楼前的空地染成一片暖金色，陆辰希就立在那片光晕中，身姿挺拔如松，手中拎着一个看起来颇有分量的纸袋。

　　见到她，他迈步走来，将纸袋递到她面前。

　　“这是？”林夕没有立即接过，眼中带着疑惑。

　　“上次听你提起过想找这本《传播学理论溯源：脉络与批判》，”他的语气平淡如常，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恰巧看到，就带过来了。”

　　林夕愣住了。那确实是她几周前在图书馆自习时，随口抱怨过很难借到的专业参考书，连她自己都快忘记这回事了。他是如何记住的？又怎么会“恰巧看到”？

　　她接过纸袋，沉甸甸的重量不仅压在手上，更落在心上。翻开硬质书壳，崭新的书页散发着淡淡的油墨清香。

　　“太麻烦你了，”她抬起头，有些无措地看向他，“书钱我转给你吧。”

　　“不用。”陆辰希拒绝得干脆利落，视线在她脸上短暂停留后移开，给出的理由冠冕堂皇，“论坛上偶尔还有零星的帖子，巩固一下形象，有益无害。”

　　又是“协议”，又是“形象”。

　　可哪一份协议会细致到需要记住对方随口一提的一本专业书？哪一种形象巩固，需要做到这般不着痕迹又恰到好处？

　　林夕抱着那本厚重的书回到宿舍，将它轻轻放在书桌上。指尖抚过烫金的书名，心底那片被搅乱的涟漪，似乎正汇聚成一股难以抑制的暖流。

　　苏晚晴好奇地凑过来，翻开书页看了看，忍不住惊叹：“哇，这本不是很难抢吗？陆大神从哪里弄到的？夕夕，他现在这‘售后服务’也太到位了吧？”

　　林夕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望着那本书。雨夜里他湿透的肩头，清晨他发来的讯息，此刻手中这本沉甸甸的书——这些画面在脑海中交织成一幅她不敢细想的图景。

　　这一切，真的都只是出于“协议精神”和“完美演技”吗？

　　她打开电脑，试图用论文来转移注意力，可文档上的字迹仿佛都幻化成了陆辰希那张轮廓分明却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烦躁地合上电脑，她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必须承认，陆辰希这些超越界限的举动，正在一点点瓦解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那个最初被她定义为“麻烦源头”和“合作对象”的人，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在她的心里占据了一个模糊却无法忽视的位置。

　　她对他，似乎不再仅仅是最初的畏惧、疏离，或是公事公办的合作态度。一种更为复杂、更为柔软的情感，正在悄然滋长。

　　是感激吗？似乎不止于此。

　　是心动吗？她不敢深究。

　　夜色渐深，宿舍里只剩下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林夕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那本《传播学理论溯源》，目光却久久没有落在字句上。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陆辰希发来的明日安排：「明天下午两点，图书馆老位置。」

　　一如既往的简洁，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

　　林夕凝视着那条消息，指尖在键盘上方悬停了许久。若是往常，她会简单地回复一个「好」或是「收到」。

　　但这一次，她迟疑了。

　　她输入「好的，谢谢你的书」，又逐字删除。

　　她写下「书我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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