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宏观纵览的萌芽

　　“星瞳”屏幕上那猩红的【清除程序……启动！】字样，像一泼滚烫的岩浆，浇在苏雨晴已然冰封的心头。恐惧不再是冰冷的缠绕，而是化作了灼烧五脏六腑的烈焰！她几乎能想象出，在柯伊伯带那片死寂的黑暗中，无形的杀戮指令正如同死亡的涟漪，向着林长青扩散而去！

　　“不——！”一声压抑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嘶吼冲破了她的喉咙。她猛地扑到“星瞳”终端前，手指因极度用力而颤抖，几乎要捏碎冰冷的金属外壳。“分析！给我分析这条通牒的所有细节！能量构成，信息流向，任何可能的漏洞！快！”

　　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狮，对着自己唯一能依仗的“武器”发出咆哮。

　　几乎在同一时刻，远在柯伊伯带边缘，那片被诡异星尘和扭曲引力包裹的未知区域。

　　林长青的意识，正漂浮在一片意识的残骸与规则的乱流之中。他乘坐的小型探测飞船早已在之前的“跃迁”中被撕扯得只剩下一个勉强维持生命的基本舱体，像个被顽童蹂躏后丢弃的破烂罐头，在虚无中无助地翻滚。舱内警报早已因能源耗尽而沉寂，只有生命维持系统发出最后苟延残喘的、断断续续的低鸣。

　　他的身体多处受损，精神力更是因为强行解读那外星坐标和应对之前的空间扰动而枯竭见底。剧痛和极度的虚弱如同潮水，一波波试图将他拖入永恒的黑暗。脑海中那个一直稳定旋转的“星璇”，此刻也黯淡无光，转速迟滞，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停滞。

　　【就这样结束了吗？】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

　　【辜负了她的等待……辜负了国家的信任……像个微不足道的尘埃，无声无息地湮灭在这冰冷的深空……】

　　不甘！如同野火般在他濒死的意志中燃起！

　　他不能死在这里！他答应过要回去！他还有太多未竟之事，还有那个在灯火阑珊处等他归去的人！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放弃了对外界残破舱体的感知，放弃了对身体痛苦的关注，甚至放弃了对脑海中黯淡“星璇”的维系，将最后残存的、所有的一切意念，如同孤注一掷的赌徒，全部押上！不是投向微观的原子与规则弦线，而是向着外部，向着这片禁锢他、试图毁灭他的浩瀚空间，疯狂地延伸出去！

　　他不再去“看”物质的结构，不再去“听”能量的流动。他试图去“感受”，去“理解”这片空间本身的“状态”！就像一个人不再专注于分辨森林里每一棵树的纹理，而是去感受整个森林的呼吸、脉络与意志！

　　起初是一片混沌的黑暗与无数混乱撕扯的力场。他的意识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瞬间被冲击得支离破碎，剧痛远超之前任何一次推演。

　　但他没有收回！他凭借着那股不屈的意志，强行将破碎的意识凝聚，如同一个笨拙的盲人，第一次尝试用手去触摸大象的全貌，去感知空间的“形状”，引力的“流向”，能量乱流的“源头”与“归宿”！

　　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视角，一种超越了他以往所有认知的体验。极其模糊，极其艰难，消耗更是恐怖到让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被点燃、蒸发！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这宏大的混沌彻底同化、湮灭的刹那——

　　嗡！

　　一种奇异的“视野”，在他“眼前”豁然开朗！

　　不再是具体的景象，而是一种……“态势”！他“看”到了自己所在的残破舱体，如同一个微不足道的光点，正处于数股庞大引力乱流的撕扯交汇处，像一个即将被撕碎的玩具。他“看”到了更远处，那片散发着不祥波动的星尘带，其核心正隐晦地闪烁着，与“回响”通牒信息中某个特征频率隐隐共鸣！他甚至极其模糊地“感知”到，一道冰冷、迅捷、充满毁灭意志的“东西”，正沿着某种预设的轨迹，从星尘带核心射出，如同死神的标枪，朝着他这颗渺小的光点，精准而来！

　　宏观纵览！

　　在生死关头，置之死地而后生，他触摸到了天眼通一个新的层面！不是洞察秋毫，而是纵览全局！

　　几乎在他“看”清这死亡态势的同时，地球上，“星瞳”的警报声达到了顶峰！

　　【警告！检测到高能武器级能量反应！源点坐标已锁定！目标指向：林长青生命信号最后消失区域！预计抵达时间：3分钟！】

　　苏雨晴看着屏幕上那几乎与林长青坐标重合的、新标记出的猩红源点，以及那刺眼的3分钟倒计时，心脏骤停！

　　3分钟！别说救援，连发出警告都来不及！

　　千钧一发！

　　林长青那刚刚萌芽的、还极其模糊脆弱的宏观视野，疯狂地捕捉着周围的一切信息。引力乱流……星尘带能量波动……那道袭来的死亡之光……它们的轨迹，它们的强弱，它们之间细微的相互作用……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他几乎燃烧殆尽的意识！

　　他无法硬抗，无法躲避残破的舱体根本没有那个机动能力。但是……他可以借力！利用这宇宙本身的力量！

　　他凝聚起最后一丝微弱的精神力，不是去推动飞船，而是如同一个在激流中试图拨动一块小石子的孩子，精准地、却又极其勉强地，对着舱体侧面一股原本会擦身而过的、相对较强的引力乱流边缘，发出了一个微乎其微的“扰动”！

　　就像在精确计算的多米诺骨牌链条中，轻轻推倒了第一块！

　　那股被扰动的引力乱流，其运动轨迹发生了极其细微的改变，而这细微的改变，如同涟漪般扩散，影响了它与另一股较弱乱流的交互作用……连锁反应在瞬息间发生！

　　残破的舱体，在这股被巧妙引导、放大了数倍的合力作用下，猛地、以一种近乎失控的方式，被甩向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几乎是同一瞬间！

　　那道冰冷的死亡之光，如同择人而噬的幽灵，以近乎光速，擦着原本舱体所在的位置，掠过！击中了后方一片密集的小行星带，瞬间将其化为宇宙的尘埃！

　　巨大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海啸般追上了被甩飞的舱体，将其如同树叶般狠狠抛起、翻滚！

　　“噗——”林长青再也无法压制，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染红了面前冰冷的控制面板。强行使用那尚未成熟的能力引导宇宙之力，带来的反噬几乎瞬间撕碎了他最后的精神壁垒。眼前彻底一黑，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向着无底的深渊坠落。

　　但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那模糊的宏观视野捕捉到了最后一个信息——他被那股合力，甩进了一片之前未曾注意到的、引力相对平静，并且……似乎能微弱干扰探测信号的星际尘埃云之中。

　　地球上，“星瞳”屏幕上，代表着林长青的生命信号在剧烈的波动后，强度骤降至一个岌岌可危、几乎难以探测的微弱级别，但……并没有消失！而且，信号源坐标发生了显着的、非自主驱动的跳跃，脱离了那个被死亡之光锁定的位置！

　　苏雨晴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但依旧顽强闪烁的光点，整个人虚脱般地瘫倒在椅子上，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后背。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奇迹。

　　她只知道，他……再一次，从死神手中，抢回了一线生机！

　　宏观纵览的萌芽，在死亡的逼迫下，以一种惨烈的方式，为他撬开了一扇通往生路的门缝。但这扇门后，是更深的未知，与更沉重的代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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