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青衣篇照野

　　裴砚清的指尖轻点贝壳简。

　　那贝壳简边缘泛着珍珠母的光泽，内侧却刻着细密的纹路。

　　若细看，会发现是某种海图的标记，只是被油渍和指纹模糊了轮廓。

　　“这一排，这个，这个，还有那个。”他漫不经心地点了几道菜名“加上你刚说的，都来。”

　　小二笑容堆了满脸，躬身接过贝壳简时，他利落地退下。

　　后厨蒸腾的热气里，小二的声音极其兴奋：“少族长，来了三个有钱人，点了一大堆灵食……”

　　案板前，九方堇的刀锋一顿。

　　她手腕一翻，剔骨刀寒光闪过，一条银鳞鱼被精准剖成两半，鱼鳔却完好无损地落在瓷盘里，泛着淡淡的灵光。

　　“好的。”她应了一声，嗓音清冷，却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像是潮汐的起伏。

　　灶台的火光映在她侧脸上，勾勒出一道从耳后延伸至锁骨的金色纹路，那是海族的血脉印记，只有在情绪波动时才会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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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二们鱼贯而入，动作轻盈如浪涌，托盘上的菜肴随着步伐微微晃动，却一滴汤汁都不曾洒落。

　　菜上齐后，小二又端来三碗?珍珠圆子?，白玉瓷碗里盛着莹润如月的糯米丸子，每一颗中心都裹着一粒金红色的?南海海米?，蒸腾的热气里带着丝丝甜香。

　　“这是我们主厨特意送给贵客的饭后甜点。”小二微微躬身。

　　“这海米是南海特产，只在月圆之夜由鲛人潜采，一年只得一斛，寻常人可尝不到。”

　　圆子汤底澄澈，却隐约泛着极淡的蓝光，像是浓缩了一汪海水。

　　裴砚清用勺子轻轻搅动珍珠圆子，温热的甜香随着热气袅袅升起。

　　他舀起一颗送入口中，糯米软糯弹牙，南海海米的鲜甜在舌尖化开，不由满足地眯起眼睛：“这个甜度刚好。”

　　裴砚清已经吃完自己那碗，青衣正用指尖轻轻敲着桌面，跟着远处传来的渔歌小调打拍子。

　　听到裴砚清的话，她笑着推过自己那份没动过的珍珠圆子：“这碗，你们一人一半，先吃饭。”

　　谢锦浔吃得最慢，每一口都要细细品味。

　　他夹起一颗圆子对着灯光端详：“这海米确实特别，甜中带着淡淡的海盐味，像是把整个南海的鲜味都浓缩进去了。”

　　青衣的视线被窗外一抹亮色吸引。

　　蓝衣少年挑着两筐海鲜踏进迎客楼，竹扁担在他肩上轻颤，筐里还蹦跳着几只青壳蟹。

　　他嗓音清亮如晨风：“堇姐姐，我来给你送海货了！”

　　九方堇从后厨探出头，发梢沾着一点面粉，手里还握着擀面杖：“照野？怎么来这么早？吃了没？”

　　少年用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笑容灿烂得晃眼：“没有！”

　　“行，你在外面等着，我给你下碗海鲜面。”九方堇转身要回厨房，衣摆却被扯住。

　　照野亦步亦趋地跟上去：“我不怕热！”

　　九方堇无奈地瞥他一眼，终究没再赶人。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厨房，门帘晃动的间隙，能看见少年偷偷伸手，替她摘掉了发梢的面粉。

　　大堂里，擦桌子的小二用手肘捅了捅同伴：“你猜小太子什么时候才能娶回少族长？”

　　拖地的小二头也不抬：“你猜我猜不猜。”

　　“……”

　　青衣收回目光，唇角不自觉扬起。

　　窗外，晨光正漫过渔港的屋顶，照得那筐海鲜上的水珠闪闪发亮。

　　青衣放下灵石，起身时扫了一眼大堂。

　　照野正穿梭在桌椅之间，蓝衣袖子挽到手肘，露出晒得微红的小臂。

　　他一手托着酒壶，另一手端着凉菜，脚步轻快地应着各处招呼：“酒来啦！小心烫！”

　　“凉拌海蜇加辣是吧？马上！”

　　“客官这边请！靠窗的位置凉快！”

　　少年嗓音清亮，像檐角晃动的风铃，在嘈杂的人声中格外醒耳。有熟客笑着打趣：“照野小子今啥时候抱得美人归？”

　　照野耳尖一红，却故意板起脸：“偏题了，我现在是小二！”

　　说着麻利地抹净一张空桌，转身时差点撞上端着鱼羹的九方堇。

　　“慌什么？”她侧身避开，蹙眉瞪他，手里汤碗却稳稳当当。

　　照野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又钻进人堆里去了。

　　青衣收回目光，跨出门槛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碗碟轻碰的脆响，混着少年元气十足的吆喝：“新鲜出炉的鲅鱼饺子！谁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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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拂过街道，青衣三人在熙攘的人群中缓步穿行。

　　街道两旁的小摊琳琅满目，阳光透过帆布篷的缝隙洒落，在珍珠贝壳首饰上跳跃出细碎的光斑。

　　青衣停在一处手工首饰摊前，指尖轻轻拨弄一串泛着虹彩的贝壳风铃，叮咚声清越如浪花轻叩礁石。

　　摊主是位银发老婆婆，皱纹里盛着笑意：“姑娘好眼光，这是今早刚穿好的月牙贝，夜里还会发荧光哩。”

　　裴砚清凑过来，捏起一枚海星形状的铜簪：“这个倒是别致。”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熟悉的清亮嗓音：“让让！小心烫！”

　　只见照野端着堆成小山的食盒挤过人群，蓝衣下摆沾着几点油渍，额发被汗黏在眉骨上。

　　他龇牙咧嘴地冲这边喊：“堇姐姐新做的炸虾饼！你们要不要……”

　　话未说完，脚下一绊，整个人踉跄着朝首饰摊扑来。

　　青衣眼疾手快地扶住摇摇欲坠的贝壳架，而炸虾饼已经天女散花般飞了出去。

　　街道霎时安静。

　　谢锦浔裴砚清二人眼疾手快的将散在半空中的炸虾饼拯救了回来。

　　重新码回食盒里还给了僵在原地的照野。

　　老婆婆慢悠悠的开口：“照野啊，这月第三回了吧？”

　　海鸥掠过湛蓝的天际，远处传来九方堇杀气腾腾的呼唤：“照、野！”

　　裴砚清勾起嘴角：“你这平衡感，真该练练了。”

　　照野捧着食盒，耳根通红，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下头：“对、对不起……”

　　老婆婆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道：“年轻人嘛，毛毛躁躁的也正常。不过——”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再摔坏我的摊子，可就要用打工抵债喽。”

　　远处，九方堇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街角，手里还拎着一把汤勺，显然是从厨房直接杀出来的。

　　照野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完了完了……”

　　青衣忍俊不禁，安慰道：“没事的。”

　　海风拂过，带着淡淡的咸味和炸虾饼的香气。

　　街道上的人群重新流动起来，笑声、吆喝声再次填满了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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