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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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的阳光慵懒地泼洒在戏楼高翘的檐角上,却驱不散楼外人头攒动的喧腾。

  乌泱泱的人群摩肩接踵,长龙蜿蜒,喧嚣声浪几乎要掀翻青瓦。

  那台上即将上演的精彩戏码,此刻正化作最诱人的饵,钓满了整条街巷的好奇心。

  而那位风暴中心的女主角,钰铮铮,却似一缕游离在风暴之外的闲云。

  她指尖漫不经心地捻着衣襟上一枚玉扣,微眯的眼眸扫过那片因她而起的沸腾人潮,非但未染分毫愠色,反而勾起了唇角一丝极淡的、近乎慵懒的兴味。

  “走,”她抬了抬下颌,声音里裹着丝绒般的倦怠,“进去看戏。”

  话音未落,掌心已托出一物。

  那令牌不大,非金非铁,触手温润中透着一股不容亵渎的凛冽寒意,古朴的纹路中央,赫然刻着一个深沉的“钟离”古篆。

  戏楼管事只瞥了一眼,面上堆砌的圆滑笑容顷刻凝固,随即化作十二万分的敬畏,腰肢几乎弯折到地面,声音都带了不易察觉的颤抖:“贵人……贵人快请!快请上座!”

  一路躬身引着,穿过喧嚣的大堂,踏上铺着厚绒毯的楼梯,直抵戏楼最隐秘也最尊贵的阁楼包厢。

  这包厢悬于整座戏台的正前方,推开那扇雕着繁复花鸟的楠木窗格,整个戏台的方寸天地便毫无遮拦地铺展在眼底,连伶人衣袍上金线的微光都清晰可辨。

  仿佛一处凌空的仙境,俯视着尘世的悲欢闹剧。

  不等吩咐,青衣小帽的伙计已手脚麻利地张罗起来。

  描金细瓷的茶盏奉上氤氲着顶级灵雾的清茶,白玉碟子里堆砌着刚出炉、酥皮层层绽开的珍奇糕点,各色时令鲜果晶莹欲滴,蜜饯果子散发着甜香,琳琅满目地铺满了整张云石桌面,几乎无处再落别物,生怕怠满了分毫。

  他们无从知晓这位手持城主至高令牌的女子究竟是何等身份,但那令牌本身已是雷霆万钧——见令如见城主钟离子期亲临!

  这令牌,本是羽族辗转通过南羿尊者呈于城主座前。

  羽族深知城主威仪赫赫,无需外物佐证身份,却仍执着地将这象征全族效忠的信物奉上。

  其中深意,不过是求得一丝牵绊,一丝心安。

  仿佛这冰冷金属铸就的令牌,真能化作一条无形的线,将他们与那位高不可攀的存在,轻轻系在一起。

  它不仅代表着羽族全境的军队、灵脉矿藏的无条件征调权,更是号令所有羽族子民的无上令谕。

  它所承载的重量,足以令山河变色。

  管事眼见桌面已无空隙,搓着手,脚步迟疑地又想退出去再搬几张矮几进来。

  “贵人,这……这怕是……”他声音细若蚊蝇,带着讨好的试探,唯恐桌上丰盛不足,拂了贵人心意。

  钰铮铮倚在铺着软垫的圈椅里,端起茶杯浅浅啜了一口,眼皮都没抬,只随意地摆了摆手:“够了。下去歇着吧。”

  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管事如蒙大赦,又赶紧深深一揖,腰弯得更低了:“是,是!小的就在门外廊下候着,贵人但有吩咐,唤一声便是!”

  他们躬着身,一步步倒退至门边,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空气,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

  门轴转动,只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叹息般的“咔哒”,包厢内霎时陷入一片隔绝尘嚣的静谧,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锣鼓弦音,衬得这方寸之地愈发尊崇而安闲。

  戏楼的喧嚣尚未平息,沈淼淼一行已先于开场享用起了精致的点心。

  竹筷轻点,杯盏交错,众人低声品评着桌上佳肴的美味与火候。

  一炷香的辰光在谈笑间悄然流逝。

  倏忽,戏台上传来一声清亮悠长的锣响——戏,开演了!

  猩红的幕布缓缓向两侧拉开,露出戏台的景象。

  灯光聚焦之处,两位风姿卓绝的男子赫然立于台中。

  一人白衣胜雪,清冷孤高如寒山松;一人紫衣华贵,气度雍容似深谷云。

  他二人本是至交手足,出身相仿的名门,又一同拜入名门大派修行。

  两家父辈亦是莫逆,当年曾指腹为盟:若得一男一女,便结为秦晋之好;若是双男或双女,便义结金兰。

  二人学艺大成,结伴下山历练,行侠仗义,被江湖中人并称“双绝”。

  一次行侠仗义,二人联手救下一名容颜绝世的女子。

  朝夕相处间,情愫暗生,兄弟二人竟双双倾心于她。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只向白衣。

  紫衣少年洞悉了女子对白衣兄弟的情意,心碎神伤。

  他不忍兄弟因此反目,更不忍破坏女子的心之所向,终是选择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悄然离去。

  他孤身远走,竟意外踏入妖界,更觉醒了体内一丝沉寂的九尾天狐血脉。

  凭借天赋与实力,他一步步登顶,坐上了那冰冷孤寂的妖皇宝座。

  无数个清冷的夜晚,他独坐于空旷冰冷的皇座之上,唯有天边孤月相伴。

  偶尔听闻人间的消息,得知曾经的兄弟白衣已成威震四方的剑尊,心中亦有一丝慰藉。

  唯独关于她的讯息,却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他暗自安慰:想必她已与剑尊兄弟琴瑟和鸣,岁月静好……

  直到那日,宁静被骤然撕裂。

  一道灼目的红影如断翅蝴蝶般自天际坠落,重重跌入他御花园的幽深寒潭。

  破碎的红衣在水中晕开,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苍白如纸,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刹那间,沉寂多年的心猛烈地撞击着胸膛。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她为何坠落、剑尊身在何处,身体已先于意识跃入刺骨的寒潭,奋力向那下坠的身影游去。

  他紧紧抱住她冰冷的身体,触及她唇瓣的冰冷与毫无生气的面容,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没有丝毫犹豫,他俯首,将自己的唇覆上她的,将气息急切地渡入她口中。

  直到一丝微弱的暖意传来,他才奋力托起她,将她救回岸上。

  她在妖皇的寝殿昏睡了整整三日。

  苏醒时,那双曾盛满情意的眼眸只剩下迷茫的空洞——她失忆了。妖皇的心被撕裂成两半。

  一边是狂喜于命运的垂怜,一边是因她可能的过往而揪心。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只得到一片茫然的回应。

  最终,一个念头在他心底扎根:她在人间或许并不快乐。

  他决定将关于“剑尊”、关于她人间过往的所有可能线索,深深埋葬。

  他只想守在她身边,用陪伴温暖她空白的时光。

  他陪她看妖界最绚烂的烟花,陪她漫步妖境最奇异的花海,陪她浅笑低语,看她眼中重新燃起星光。

  妖皇在心底默默祈求:在她重新爱上他之前,永远不要记起过去……

  日升月落,时光在无声的呵护中流淌。

  终于,在妖皇日复一日、不求回报的深情浸润下,她那颗空茫的心再次悸动,目光重新为他而停留。

  当那双恢复了神采的眸子终于映出他的身影,并清晰地流露出爱恋时,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妖皇。

  他毫不犹豫,立刻昭告妖界,倾举国之力筹备一场旷世婚礼!

  大婚之日,妖界张灯结彩,万众欢腾。妖皇身披玄色绣金龙纹婚服,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笑意。

  他紧紧牵着同样身着华丽凤冠霞帔的新娘,一步步走向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冰冷王座。

  他的目光坚定而炽热,往后余生,这张王座,将因她而不再寒冷刺骨。

  就在离王座仅一步之遥的关键时刻,一股凌厉无匹的剑气撕裂了妖界的喜乐结界。

  白衣胜雪的身影如惊鸿般闪现,正是人界剑尊。他目光如剑,死死锁住新娘,声音因压抑的痛苦而嘶哑:“跟我走!”

  妖皇眼中瞬间燃起熊熊怒火与誓死守护的决心:“休想!”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的剑光已然出鞘,带着雷霆之势直刺剑尊。

  剑尊稳立如山,双指闪电般探出,精准地夹住了那雷霆万钧的剑尖,金铁交鸣之声刺耳。

  “铮——!”

  昔日推心置腹的兄弟,此刻成了挥剑相向的死敌。亲情、友情、爱情在冰冷的剑光中寸寸碎裂。

  他们的战斗激烈无比,恐怖的剑气纵横交错,席卷了整个大殿。

  这狂暴的能量风暴,如同无形的钥匙,狠狠搅动了女子尘封的记忆。

  无数画面碎片在她脑中炸开——人间的相识、白衣的温柔、紫衣的守护、离别的痛苦……巨大的痛苦让她抱头尖叫:“停手!住手啊——!”

  她猛地张开双臂,决绝地扑向两人剑势相交的核心地带。

  “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她的声音凄厉绝望,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滚落,“只要我死了,你们就不会再为我争斗了!”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在她颈间闪过——她竟抽出发簪,狠狠刺向自己的咽喉!鲜血瞬间喷洒而出!

  “不——!!!”两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同时爆发。

  妖皇与剑尊目眦欲裂,同时扔掉了手中的剑,疯狂地扑上前。

  她的身体软软倒下,正好被两人伸出的手臂接住,冰冷地卧在他们的臂弯里。

  那曾经鲜活的生命力正飞速流逝。

  “啊——!”万念俱灰的绝望吞噬了二人。

  对视一眼,这对曾经生死与共、如今恨海情天的兄弟,竟同时作出了最惨烈的选择。

  磅礴的妖力与无匹的剑元瞬间爆发,却不是攻向对方,而是凝聚于掌心,悍然拍向自己的心脉。

  “噗!噗!”两声沉闷的响声过后,妖皇与剑尊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紧紧簇拥着怀中冰冷的红衣女子,再无生息。

  喜庆的殿堂,瞬间化为修罗坟场,死寂无声。

  良久……久到尘埃仿佛都已落定。

  那双本该永远紧闭的眼睛,却微微颤动了一下。

  臂弯中的“尸体”缓缓睁开眼,平静得可怕。

  她轻轻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两具尚有余温的躯体,坐起身。

  看着眼前为她而死、同归于尽的两位绝顶强者,她的眼中没有悲伤,没有喜悦,只剩一片虚无的寂寥。

  一滴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无声地砸在冰冷的地砖上。

  随即,她的身影如同水中的倒影,在死寂的大殿中缓缓变得透明,最终彻底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戏台上,旁白激昂悲怆的解说词配合着演员们栩栩如生的演绎,将这段跌宕起伏的生死情仇推向高潮。

  整个戏楼的情绪被彻底点燃,叫好声、叹息声此起彼伏。

  包厢里,沈淼淼看得目瞪口呆。开演前她还琢磨着,这戏能演明白吗?

  甚至觉得若让自己上去演几分钟,也比这强。

  此刻看完,她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别说演得一模一样了,这根本就是毫不相干!简直是魔改!

  “癫,太癫了……”

  她喃喃自语,若非亲身经历过那场婚礼,目睹过截然不同的结局,她差点就要相信这舞台上演绎的才是“真相”了。

  楼下,稀稀拉拉的掌声起初如同零星的雨点,怯生生地敲打着地面。

  紧接着,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点燃,那声音骤然汇聚、升腾,化作一片汹涌澎湃的潮水,热烈地漫过大堂的每一寸角落,撞击着雕花的梁柱与垂落的纱幔。

  钰铮铮斜倚在二楼包厢敞开的雕花窗棂边,一袭红衣似血,又似燃烧的晚霞,将她白皙的肌肤衬得愈发夺目。

  她唇角噙着一丝慵懒的笑意,纤长的手指也轻轻合拢,加入到那片掌声的浪潮里,动作优雅而漫不经心,像在拨弄无形的琴弦。

  “演的真不错。”她开口赞道。

  那情绪,浓烈得像化不开的墨;那感情,深挚得能穿透人心;那演技,精准得如同尺规丈量。无一不恰到好处。

  大堂深处,光影交织的某个角落,一个身影动了。

  那是个有着一头火焰般卷曲红发的少年,他原本微垂的眼帘缓缓抬起,目光如被磁石牵引,径直投向二楼正中央那扇敞开的包厢窗。

  窗边,那抹耀眼的红便撞入他的眼底——钰铮铮,正慵懒地鼓着掌,仿佛整个喧嚣的世界都只是她华丽舞台的背景板。

  找到了。

  他胸腔里那颗躁动的心瞬间被一种巨大的安宁与满足填满。

  那是他的爱,是他追寻的光。

  钰铮铮漫不经心的视线慵懒地扫过台下攒动的人头,如同巡视领地的女帝。

  就在那随意的一掠间,她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进了角落里那双专注凝望的眼眸里。

  她微微一怔,随即,那抹慵懒的笑意倏地明媚起来,如同骤然绽放的玫瑰。

  嫣红的唇瓣无声地、清晰地翕动,每一个口型都带着钩子般的魅惑:“你——怎——么——来——了?”

  少年温柔的目光仿佛化作了实质的暖流,牢牢地锁住她,不曾偏移分毫。

  他同样以唇语回应,眼神深邃得如同盛满了星光的夜空,无声的波纹清晰地传递着炽热的思念:“想——你——了。”

  至于钰铮铮那些过往的、令人耿耿于怀的情史……少年心中并非没有翻涌过酸涩的醋意。

  他甚至能想象那些“不要脸的臭男人”是如何围绕在她身边。

  然而此刻,当视线重新捕捉到她的瞬间,所有的介怀都如同冰雪消融,被她本身的光芒彻底吞没、覆盖。

  什么都不及她重要。她总是那样“单纯善良”,是外面那群人……太不知分寸。

  钰铮铮隔着喧闹的空气与遥远的距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角落里的少年。

  光影在她精致的下颌线处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再次启唇,无声的邀请带着一丝慵懒的戏谑与不容置疑的亲昵:“上——来——玩。”

  少年眼中的温柔笑意加深,如同春水漾开涟漪。

  他没有任何迟疑,利落地起身,穿过大堂里尚未散尽的人群,脚步沉稳而坚定地朝着二楼那抹耀眼的红色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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