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清道夫

　　死亡，从未如此接近。

　　赤红色的能量光束在李天罡的视网膜上灼烧出清晰的轨迹，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能看到空气中被电离出的细小电弧，能感受到皮肤传来的、如同针扎般的刺痛感，那是毁灭性能量尚未及体前带来的预兆。

　　他甚至来不及产生“我要死了”的念头，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僵硬，唯有体内那道微弱的暖流，如同被激怒的幼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试图对抗这源自外界的、绝对的恶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定！”

　　一声清冽的敕令，从身旁响起。

　　不是很大声，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言出法随。

　　敖轻雪不知何时已挡在李天罡身前。她马尾辫无风自动，深蓝色的衣袂翻飞，右手并指如剑，点向那道轰然落下的能量光束。她手腕上的银色手环爆发出刺目的蓝光，瞬间在她身前展开一道半透明的、布满了不断生灭的复杂几何图案的能量护盾。

　　轰隆——！！！

　　能量光束狠狠撞击在护盾之上！

　　没有想象中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狂暴的能量激流被护盾强行偏折、分解，化作无数道赤红色的电蛇，向四周疯狂溅射！

　　“噼里啪啦——”

　　码头的水泥地面被逸散的电蛇击中，瞬间炸开一个个焦黑的坑洞，碎石四溅。停泊在附近的旧渔船桅杆被拦腰击断，带着火星轰然倒塌。空气中弥漫开刺鼻的臭氧和焦糊味。

　　敖轻雪娇小的身躯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身前的能量护盾明灭不定，几何图案的流转速度明显变慢，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走！上船！”她头也不回地厉声喝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维持这护盾对她消耗极大。

　　李天罡从死亡的僵直中惊醒，连滚带爬地冲向那艘黑色小艇敞开的舱门。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在他钻进舱门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敖轻雪再次有了动作。

　　她左手飞速地在右手腕环上划过，护盾的能量输出似乎被强行提升，暂时顶住了能量光束的冲击。同时，她右手虚空一抓，一枚约一尺长、通体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冰蓝色流光的梭形物体出现在她手中。

　　“去！”

　　她手腕一抖，那冰梭化作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蓝线，无声无息地射向刚刚发动攻击的那艘“信天翁”突击舰！

　　突击舰似乎察觉到了威胁，舰体周围的幽蓝色力场光芒大盛。

　　然而，那冰梭竟视力场如无物，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轻易穿透，精准地命中了舰体下方正在凝聚第二发能量弹的发射口！

　　咔嚓……滋——

　　没有爆炸，只有极寒弥漫。

　　以命中点为中心，一层厚厚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冰霜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瞬间覆盖了小半个舰体。舰体下方凝聚的红光如同被掐灭的火焰，骤然消失。整艘突击舰的动作变得僵硬、迟缓，引擎的嗡鸣声也变得断断续续，仿佛随时都会熄火。

　　“玄冰梭……果然是你，‘东海龙族’的余孽。”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来自另外两艘未被攻击的突击舰。它们的语气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同伴被重创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锁定目标：龙族个体，威胁等级提升至A。优先捕获或清除。”

　　两艘突击舰下方的红光再次亮起，这一次，能量凝聚的速度更快，范围更广！

　　敖轻雪一击得手，毫不恋战，身形如一片轻羽，向后飘飞，瞬间也掠入了黑色小艇的舱门。

　　“关门！启动‘暗流’模式，最大速度，目标‘归墟’！”她语速极快地下令。

　　舱门无声无息地迅速闭合。

　　几乎在舱门合拢的同一瞬间——

　　轰！轰！

　　两道比之前更加粗大的能量光束，狠狠轰击在黑色小艇原本停留的位置。

　　码头尽头的水泥平台如同纸糊般破碎、坍塌，大量的碎石和钢筋落入海中，激起冲天浪花。

　　然而，那艘黑色小艇，却在攻击降临前的零点几秒，如同鬼魅般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

　　小艇内部，空间比从外面看起来要宽敞许多，呈现出一种简洁而充满科技感的银灰色调。柔和的灯光从舱壁透出，没有任何明显的控制台或仪表盘，只有几处光滑的平面闪烁着淡淡的数据流。

　　李天罡瘫坐在一张符合人体工学的座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依旧狂跳不止。刚才那短短十几秒的经历，比他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加起来还要刺激和危险。

　　敖轻雪站在舱室中央，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她手腕上的银环正与舱室内的某个系统进行着无声的交互，全息影像上显示着复杂的水文图和后方追击者的动态。

　　“我们……甩掉它们了？”李天罡心有余悸地问道。

　　“暂时。”敖轻雪盯着全息影像，眉头微蹙，“‘信天翁’系列是帝国标准的深空追击单位，装备有高灵敏度的量子雷达和引力波探测器。‘暗流’模式能屏蔽大部分常规探测，但在它们全力扫描下，隐匿时间有限。”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舱室内突然响起一阵短促的警报声。

　　【警告：检测到多普勒锁定。目标：2。距离：5海里，并持续接近。】

　　全息影像上，两个红色的光点正死死咬住代表他们小艇的蓝色光点，速度快得惊人。

　　“它们在水下的速度也这么快？”李天罡震惊。这小艇此刻正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在深海中无声疾驰，速度快得让外面的海水都变成了模糊的墨色流光。

　　“帝国的科技，在某些方面远超地球。”敖轻雪冷静地分析着数据，“它们应该是启动了短途跃迁引擎，直接切入水下进行拦截。准备冲击，它们要攻击了。”

　　话音刚落，小艇猛地一震！

　　咚！

　　沉闷的撞击声从艇身外部传来，仿佛被巨锤砸中。舱壁的光芒闪烁了一下。

　　【艇壳受损：3%。能量护盾充能：65%。】

　　“是声波共振鱼雷！”敖轻雪眼神一凛，“它们在试图破坏艇身结构，或者逼迫我们上浮。”

　　她双手虚按在舱壁上，似乎在进行某种深度操控。“启动‘镜面’规避程序。释放干扰粒子群。”

　　小艇的航行轨迹瞬间变得毫无规律，如同醉汉一般，在海水中划出一道道诡异的折线。同时，大量细小的、能够吸收和扭曲声波的纳米颗粒被释放出去，在后方形成了一片声学迷雾。

　　然而，追击者的反应速度快得惊人。

　　两艘“信天翁”突击舰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轻易穿透了干扰区域，舰首探出某种钻头状的装置，开始高速旋转。

　　【警告：目标正在使用相位切割射线。预计接触时间：15秒。】

　　“没办法了。”敖轻雪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启动‘潮汐’协议，调用储备能源，准备‘龙吟’……”

　　“等等！”李天罡突然喊道。

　　一种奇异的冲动驱使着他。在刚才连续的震动和警报声中，他体内那道暖流的运转速度达到了一个峰值，并且不再满足于只在固定的路径中流动，开始试图向他的双眼汇聚。

　　一种强烈的“窥探”欲望，一种想要“理解”后方威胁本质的冲动，几乎不受控制地涌现。

　　他下意识地按照那种冲动，将注意力集中，试图“看”向艇身后方。

　　嗡——

　　一股微弱的晕眩感袭来。

　　紧接着，他眼前的景象变了。

　　银灰色的舱壁仿佛变得透明，他直接“看”到了后方疾追而来的两艘突击舰。但那不再是冰冷的金属造物，而是由无数细密的、不断流动的幽蓝色数据链和能量线路构成的复杂结构体。

　　在两艘突击舰的核心位置，各有一个亮度极高的能量源，如同心脏般搏动，为整个结构提供着强大的动力。而在能量源周围，延伸出无数细小的能量通道，连接着武器系统、探测系统、推进系统……

　　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一种冰冷的、纯粹的逻辑思维在其中流转，没有情感，只有对命令的绝对执行和对目标的毁灭倾向。

　　这就是……“清道夫”的真面目？

　　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自己乘坐的这艘小艇。小艇的外部覆盖着一层流动的、仿佛水波般的能量膜（暗流模式），而在艇身内部，同样有着复杂的能量回路，其核心是一个稳定而内敛的银色能量源，与敖轻雪手腕上的银环紧密相连。

　　在他的“视野”中，敖轻雪的身体周围，也环绕着一层淡淡的、冰蓝色的辉光，与那枚“玄冰梭”的气息同源，带着一种深邃、古老而湿润的生命力。

　　这种奇特的“内视”能力，竟然可以向外延伸？

　　来不及细想，他的注意力被突击舰能量回路中的几个关键节点吸引。那似乎是能量传输的中枢，如果受到干扰……

　　“左后方那艘！它的能量传输在第三和第七节点之间有0.3秒的延迟波动！”李天罡几乎是脱口而出，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个，也不知道这有什么用，“右前方那艘的探测器能量正在向舰首汇聚，它的侧翼防护降低了！”

　　敖轻雪猛地转头看向他，淡金色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讶。

　　她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对李天罡这突如其来的“洞察”有着绝对的信任。

　　双手立刻在舱壁虚按，调整指令。

　　“收到。重新计算弹道……干扰聚焦……发射！”

　　小艇底部，两枚不起眼的、如同黑色梭鱼般的实体鱼雷悄无声息地射出。它们并非直线前进，而是沿着两道极其刁钻、恰好避开对方探测器主要扫描扇区的曲线，精准地射向李天罡所指出的“弱点”。

　　同时，小艇释放的干扰粒子群频率陡然一变，集中笼罩向右侧那艘突击舰的舰首探测器。

　　下一秒！

　　砰！砰！

　　两声并不剧烈，却异常清晰的闷响从后方传来。

　　透过那奇特的“视野”，李天罡“看”到，左侧那艘突击舰的能量传输节点被鱼雷携带的某种高频振动器干扰，幽蓝色的数据流瞬间变得混乱，整个舰体的光芒都黯淡了一下，速度骤减。

　　而右侧那艘突击舰，则因为探测器被强干扰暂时致盲，舰首凝聚的相位切割射线失去了准头，擦着小艇的边缘射入了深海的黑暗中，将一片礁石无声地切成了两半。

　　一次完美的、精准到毫秒的干扰与反击！

　　虽然没能击毁对方，却成功地打断了它们的追击节奏，为小艇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就是现在！全动力输出，进入‘深渊潜航’模式！”敖轻雪抓住机会，果断下令。

　　小艇猛地一震，尾部爆发出强大的推力，速度再次飙升，如同一条真正的游鱼，扎向了更深、更黑暗的海沟深处。

　　后方，两艘“信天翁”突击舰很快从短暂的紊乱中恢复，但它们失去了小艇的精准坐标，只能凭借着大致方向，在复杂的深海地形中徒劳地搜索。

　　舱室内，警报声暂时停歇。

　　李天罡瘫在座椅上，感觉身体被掏空，尤其是双眼，传来阵阵酸涩肿胀的感觉，那种奇特的“视野”也早已消失。刚才那短暂的“洞察”，消耗了他大量的精神力和体内暖流的能量。

　　敖轻雪走到他面前，蹲下身，那双淡金色的眸子仔细地审视着他，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她轻声问道，语气不再是之前的清冷和平淡，而是充满了探究。

　　“我……我也不知道。”李天罡喘着气，摇了摇头，“就是感觉……能模糊看到它们内部的能量流动，还有一些……结构上的弱点。”

　　敖轻雪沉默了片刻，缓缓道：“那不是普通的视觉。是‘灵觉’，或者说，是‘神话基因’初步觉醒后，对宇宙底层能量规则的本能感知。没想到，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在没有经过任何引导的情况下，你竟然能主动运用它……”

　　她看着李天罡，眼神复杂，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看一个巨大的、不确定的变量。

　　“李天罡，你或许比我们预估的，更适合成为‘火种’。”

　　李天罡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适合？他刚才差点死掉三次！

　　就在这时，敖轻雪手腕上的银环再次亮起，投射出的全息影像上，代表他们的小艇已经潜入了一片标记为“异常地质结构”的深海区域。

　　影像的边缘，一个极其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银色光点，正在规律地闪烁着，散发出一种与李天罡体内暖流隐隐共鸣的、温和而古老的波动。

　　“我们到了。”敖轻雪站起身，看向舱外无尽的黑暗，“‘归墟’入口，以及……‘盘古之心’真正沉睡之地。”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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