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占卜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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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奇敲书房门时,乔治正把最后一叠密信锁进暗格里。

  胡桃木抽屉的铜把手在烛火下泛着暖光,像极了詹尼今早掉在齿轮上的泪珠。

  露西小姐和理查德校长到了,埃默里先生的马车估计已经过了查令十字街。老管家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带着三十年仆役生涯养成的沉稳,夫人让我问,茶点是用玫瑰露司康还是杏仁饼?

  乔治摸了摸衬衫下的银质十字架——那是母亲婚前的嫁妆,今早詹尼替他别领结时悄悄塞进他领口的。玫瑰露的。他应了一声,手指在锁孔上顿了顿,再让詹尼小姐挑两盏防风灯,今晚可能要去旧仓库。

  客厅的水晶吊灯刚擦过,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落在摊开的地图上。

  露西·卡特赖特正弯腰研究牛津郡的标记,深绿色军校制服的铜纽扣蹭着桌沿,发出轻微的刮擦声。

  这女孩是新贵族家庭的代表,现在越来越多的学生和家庭开始靠向开明一派,第二次工业革命的风潮已经开始掀起,康罗伊家族不再是孤军奋战。

  她听见脚步声,转身时发辫扫过肩头,露出耳后一道淡粉色的疤痕——那是去年演习时被流弹擦过的,她总说这是骑士的勋章。

  康罗伊先生。她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指尖几乎要碰到帽檐,您说的星轨齿轮,和我在《自然哲学学报》上读到的差分机迭代理论...有关系?

  乔治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的茧子——那是常年握枪托的痕迹。更复杂。他拉出雕花橡木椅,椅背的纹章在烛光下若隐若现,埃默里在巴黎弄到的密报说,血月之环的仪式需要天体运行的共鸣,而我梦里的星图...他翻开一本烫金封面的《天体力学》,书页间夹着的羊皮纸草图上,齿轮与星轨完美重叠,和这些机械结构完全吻合。

  这是亵渎。理查德·阿什利校长的声音像老橡木般低沉。

  这位前骑兵上校的肩章还带着阿富汗战场的硝烟味,此刻正用银柄放大镜审视草图,把上帝的星空变成钟表匠的玩具...他们到底想唤醒什么?

  艾伦·帕克推了推玳瑁眼镜,金属镜框在他鼻梁上压出两道红印。

  这个总把机油蹭在袖口的工程师突然站起,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差分机——黄铜外壳上还粘着未擦净的铜屑,我改良了能量感应模块。他转动顶部的曲柄,齿轮咬合的轻响中,表盘上的指针突然剧烈震颤,昨晚在怀特查佩尔,它检测到异常波动,和您描述的旧神低语频率一致。

  露西的手指重重按在地图上的圣巴塞洛缪医院标记:我表哥在那当实习医生,说上周有三个流浪汉的尸体,瞳孔里全是金属碎屑。她的喉结动了动,声音突然轻了些,像...被巨物碾碎了灵魂。

  客厅的门被推开时,埃默里·内皮尔的笑声先涌了进来。

  这个总把领结系得歪歪扭扭的贵族次子拎着个锡制酒壶,酒液顺着壶嘴滴在波斯地毯上,抱歉来晚了——在俱乐部门口遇到斯塔瑞克的侄子,那蠢货非说我偷了他的怀表。他一屁股坐在长沙发上,酒壶地磕在茶几上,不过我套出个消息:血月之环在找个会解梦的女人,叫莎拉·贝内特?

  乔治的钢笔尖在地图上戳出个洞。

  他想起詹尼今早递来的丝绒包,齿轮内侧的蛇形纹突然在眼前晃动——那和埃默里描述的邪教标记一模一样。就是她。他说,指节捏得发白,莎拉有灵魂感知天赋,能追踪咒力残留。

  所以我们要去伦敦贫民窟?露西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那里本应挂着佩剑,此刻只别着把餐刀。

  今晚。乔治将草图一张张收进皮质公文包,锁扣的声像某种誓言,父亲说...康罗家的人,该为王国守住星空。

  书房的橡木门虚掩着,康罗伊男爵的咳嗽声透过门缝渗出来。

  乔治推门时,看见父亲正倚在镶银的胡桃木轮椅里,晨露打湿的窗纱拂过他苍白的手背——那双手曾在维多利亚女王的加冕礼上捧过王冠,此刻却连茶杯都握不稳。

  男爵指了指对面的桃花心木椅,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的旧铜管,我在温莎城堡当侍从时,见过太多野心家想撬动命运的齿轮。他从胸袋里摸出枚褪色的缎带徽章,是肯特公爵夫人当年赏的,他们总以为自己能掌控,结果...全成了时代的润滑油。

  乔治接过徽章,金属边缘还带着父亲体温的余温。这次不一样。他说,我有差分机,有信任的伙伴,还有...

  还有詹尼。男爵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三十年没见过的温柔,你母亲今早翻出了她的陪嫁首饰盒,说要挑串珍珠项链。他的手指抚过书桌上的全家福——年轻的康罗伊夫人抱着襁褓中的乔治,背景是伯克郡的玫瑰园,当年我带她回康罗家时,她也像詹尼这么怕。

  乔治喉头发紧。

  他想起昨夜詹尼蜷在他臂弯里,发梢沾着薰衣草香:如果我当不好男爵夫人...

  她会比我们都强。男爵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的血丝刺得乔治眼睛发疼,去做该做的事。

  康罗家的盾,从来不是爵位,是...愿意为更重要的东西流血的人。

  晚餐的烤火鸡香飘进客厅时,詹尼正用银叉戳着盘里的胡萝卜。

  她的蕾丝袖口沾了点肉汁,是切洋葱时不小心蹭上的——乔治知道,她明明戴了母亲送的象牙袖扣。

  明天要去伦敦?她夹起一块火鸡,刀叉相碰的声音比平时响了些,霍奇说要带防风灯。

  乔治放下酒杯。

  烛光照着她眼尾的细纹,那是熬夜核对账单留下的。贫民区的巷子没路灯。他说,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肉汁,露西会带枪,内皮尔那家伙...至少能吸引注意力。

  詹尼突然握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指冰凉,像今早摸齿轮时那样:去年冬天,我在旧书店见过本《北欧神话集》。她的声音轻得像飘在汤里的油花,里面说,诸神黄昏时,命运之轮会碾碎所有阻挡它的人。

  乔治的拇指摩挲着她掌心的茧。

  那是三百张账单、两千封信件、无数个替他整理文件到凌晨的夜晚留下的勋章。但有人会站在轮前。他说,就像你当年站在我书店的旧书架前,说这本《福尔摩斯探案集》该擦灰了

  詹尼笑了,眼泪却落进汤碗里,荡开一圈圈涟漪。吃完我去给你收拾行李。她抽出手,指尖在他手背轻轻一按,记得带母亲给的十字架。

  伦敦的雾比伯克郡浓。

  乔治跟着露西转过第七个街角时,靴底已经沾了半寸厚的泥。

  贫民区的房子像被巨人踩歪的积木,晾衣绳上挂着发灰的破布,墙角的阴沟散着腐鱼和煤渣混合的气味。

  到了。露西停在一扇漆皮剥落的木门前,门楣上钉着块褪色的铜牌:贝内特占卜。

  她敲了三下,又等了两秒,再敲两下——这是埃默里教的暗号。

  门开的瞬间,乔治闻到了檀香和铁锈的味道。

  莎拉·贝内特站在阴影里,裹着件褪色的墨绿天鹅绒斗篷,左眼蒙着块黑绸,右眼是罕见的银灰色,像块凝固的月光。

  康罗伊男爵的儿子。她的声音像风吹过旧书页,我等你三天了。

  门开的瞬间,乔治闻到了檀香与铁锈之外的气味——某种类似海潮退去后暴露在月光下的腐烂海藻的味道。

  莎拉·贝内特站在阴影里,褪色的墨绿天鹅绒斗篷上别着枚黄铜星盘,盘面上蚀刻的昴宿星团图案正泛着诡异的蓝光。

  进来时别碰门框。她侧身时,独眼里流动的银灰色虹膜突然收缩成竖瞳,那些不是铁锈。

  露西的军靴在门槛前急刹。

  乔治这才注意到,门框上蜿蜒的暗红色痕迹里嵌着细小的晶体,像被碾碎的星辰碎片。当他的影子掠过时,那些晶体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嗡鸣。

  占卜室比外表看起来宽敞十倍。十二面棱镜从天花板垂落,每面都映照着不同的星图——乔治认出其中一面显示的是今晚的月相,但本该圆满的月亮表面爬满血管状的裂纹。

  房间中央的橡木桌上摆着个水银池,池底沉着几颗齿轮形状的黑曜石。

  你见过深潜者,对吗?莎拉的黑绸眼罩无风自动,下面传来黏液搅动的黏腻声响。她突然抓住乔治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传说中,每次血月升起前,利维坦的鳃都会在深海张开呼吸孔...

  她的指甲突然暴长半寸,在乔治掌心划出五道星芒状的伤口。

  血珠滴进水银池的刹那,整个房间的棱镜同时炸裂!

  无数碎片悬浮在空中,组成一幅乔治再熟悉不过的星轨图——正是他梦中出现过的齿轮排列方式,只是此刻每颗都在渗出沥青般的黑色物质。

  露西的配枪已经抵住莎拉太阳穴,却仿佛见占卜师的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满口鲨鱼般的三角齿,再一晃眼,却又仿佛十分正常:枪?你们以为那些海底的旧日支配者会在乎铅弹?

  她喉咙里滚动的笑声带着深海的回音,看清楚了——

  水银池剧烈沸腾,浮起的黑曜石齿轮开始自主旋转。

  乔治衬衫下的银十字架突然发烫,他看见每个齿轮中心都睁开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球,瞳孔里倒映着圣保罗大教堂的尖顶。

  十二道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户射入,在墙上投下长着鳞片的巨大触手阴影。

  月蚀时刻,当教堂钟声敲响七下...莎拉的声音突然变成三重合唱,其中混着某种甲壳类生物敲击礁石的节奏。

  拉莱耶的坐标就会在穹顶交汇。她撕下左眼的黑绸——那下面根本没有眼眶,只有个不断收缩的星云状漩涡,漩涡中心漂浮着半截青铜罗盘指针。

  乔治体内的魔金差分机突然差点从身体里弹出,最后在自己的强大意志力控制之下,异空间内差分机的所有齿轮疯狂逆转。

  露西的军装纽扣一个接一个崩飞,那些铜纽扣在空中组成克苏鲁的八角星符号。

  乔治发现怀中的差分机表盘停了,表盘玻璃内侧凝结着细小的盐晶,像是被深海的水汽侵蚀过。

  他们要用大教堂的管风琴声频共振...莎拉的独眼突然流出荧光的蓝色血液,就像用音叉敲碎红海的冰层。

  她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珍珠母般的鳞片,但转瞬又恢复人形,仿佛刚才的异变仍然只是众人的一次集体幻觉。

  窗外传来夜枭的惨叫。

  乔治这才注意到,停在窗棂上的根本不是猫头鹰——那是一只长着人脸的飞蛾,复眼里闪烁着与黑曜石齿轮同样的邪恶光芒。当它振翅飞向血月时,鳞粉在空气中拼写出古希腊文的克托尼亚(xθoν?a,意为大地深处的恐怖)。

  莎拉突然剧烈抽搐,吐出一团缠绕着海草的黑色黏液。黏液中有个微型齿轮在转动,上面刻着与康罗伊家传怀表相同的蛇形纹。

  你父亲三十年前在南海...她的话被一阵来自地底的轰鸣打断,整栋房子开始倾斜,墙皮剥落后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鱼卵状凸起。

  露西的佩剑终于出鞘,剑刃割破悬浮的棱镜碎片。

  那些碎片却像有生命般聚拢,在她面前拼出圣保罗大教堂的立体投影。

  投影中,教堂的圆顶正在融化,变成某种类似章鱼吸盘的肉质器官,无数正跪拜在周围——他们的后脑勺都裂开着,伸出布满吸盘的触须。

  不是炸毁...乔治的十字架烫穿了衬衫,在胸口烙下发光的印痕。

  他看见自己滴在水银池里的血组成了大本钟的轮廓,而黑曜石齿轮正在啃噬钟面的数字。是要把整座教堂变成召唤尤格·索托斯的门钥!

  莎拉的斗篷像水母般张开。

  她的银灰眼珠里倒映出乔治从未见过的恐怖景象:泰晤士河沸腾,议会大厦的尖顶扭曲成塔尔的螺旋,而伦敦桥的拱洞下,无数苍白的手臂正随着齿轮的节奏缓缓摆动...

  所有人都陷入了思维的混淆中,仓库的木梁在头顶吱呀作响。

  乔治清醒之后发现露西蹲在地上,用匕首挑起张泛黄的纸页,上面的血字还未完全干透:月蚀夜,圣保罗大教堂。

  他们要炸教堂?内皮尔的声音带着颤音,酒壶早不知丢在哪个街角了。

  更糟。莎拉的银灰色眼睛突然泛起白光,她的手指按在墙上的霉斑上,这里残留着召唤咒的痕迹...他们要唤醒的,不是神。

  外面传来皮靴踩过碎砖的声音。

  乔治熄灭防风灯,黑暗中,他听见露西拉动枪栓的轻响,内皮尔吞咽口水的声音,莎拉斗篷摩擦的窸窣——还有越来越近的,至少五个人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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