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替罪羊的谢幕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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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纽约的晨雾还未散尽,华尔街的石板路上已聚起层层叠叠的人影。

  康罗伊站在鲍厄里银行二楼的观景窗前,看着穿粗布围裙的面包师举着银行家吞了我的养老金的木牌,戴棉手套的码头工人往城市银行的青铜门环上涂抹沥青——那门环是摩西·泰勒特意从巴黎定制的,雕着象征财富的双蛇杖。

  楼下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

  几个报童举着刚印好的《芝加哥论坛报》挤过人群,报纸头版的黑体标题像把烧红的铁签:谁在操纵我们的金钱?康罗伊的手指在窗棂上轻轻叩了两下,玻璃倒映出他微扬的嘴角——那篇署名市场观察者的文章里,每一组交易数据都精确到分秒,连卡弗提供的清算单影印件都带着银行特有的水波纹。

  康罗伊先生,詹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城市银行的人刚送来消息,泰勒先生的私人秘书在楼下候着。她递来一份电报,发件人是塞缪尔·格林:听证会十点开始,参议院司法委员会要求您出席。

  康罗伊接过电报时,楼下的喧闹声突然拔高。

  一个穿墨绿丝绒裙的老妇人举着报纸冲人群喊:看这里!

  泰勒的账户在政府公告前四小时就开始吃进黄金!人群像被点燃的火药桶,有人踹翻了卖热可可的手推车,褐色的液体溅在纽约城市银行的镀金招牌上,和昨夜的咖啡渍混在一起,倒像是某种不祥的图腾。

  告诉格林,康罗伊将电报折成小方块,我会让他带着密封备忘录去见总统。他转身走向楼梯,黑呢大衣的下摆扫过擦得锃亮的橡木扶手,至于泰勒的秘书——他在转角处停步,先请去会客厅,让管家上茶。

  中国的茉莉香片,要新到的那批。

  国会大厦的听证厅里,摩西·泰勒的银边眼镜蒙上了薄汗。

  他攥着演讲稿的手在发抖,羊皮纸边角被指甲抠出了毛边。

  对面的参议员本·韦德敲了敲桌上的文件:泰勒先生,根据《芝加哥论坛报》提供的清算单,您的交易员在财政部公布黄金储备数据前四小时,就通过伦敦罗斯柴尔德的账户买入了三万盎司黄金。

  这是巧合吗?

  这是商业判断!泰勒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作为金本位的扞卫者,我必须预见到——

  预见到什么?韦德打断他,将一份《纽约时报》拍在桌上,头版是康罗伊上周在《北美评论》发表的文章,预见到康罗伊先生说的黄金价格将回归真实价值?

  还是预见到罗斯柴尔德会在关键时刻撤梯子?

  听证厅后排传来嗤笑。

  泰勒的脸涨得通红,突然想起昨夜收到的那封电报——阿尔弗雷德·贝克的船已经过了桑迪胡克,信纸上的字迹被海水晕开:伦敦认为您的风险已超过收益阈值。他喉结动了动,突然觉得西装领结勒得慌,像是有人正攥着绳子慢慢收紧。

  同一时刻,曼哈顿下城的码头仓库里,贝克正把最后一箱文件锁进铁皮箱。

  咸湿的海风灌进窗户,吹得桌上的船票飘落在地——那是去利物浦的头等舱,可他现在连三等舱的乘客都不如。

  他弯腰捡起船票时,瞥见墙角的木箱上还贴着罗斯柴尔德的封条,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康罗伊在伦敦俱乐部的话:两条战线的软肋,总会先断一条。

  先生,随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涨潮了,船要开了。

  贝克最后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七点三十分,和四小时前的黄金交易时间分毫不差。

  他抓起船票冲进雨里,皮靴踩过水洼,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袖口的家族徽章。

  当贝克的船消失在地平线时,康罗伊正坐在会客厅的玫瑰木沙发上。

  泰勒的私人代表哈里斯先生正用丝帕擦着额头,面前的茉莉香片一口未动。康罗伊先生,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愿意以七折价格出让伊利铁路的股权,只要您能......

  康罗伊举起手,指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冷静的弧线,哈里斯先生,您见过建筑师盖楼吗?他站起身走向窗边,晨光照在他肩章的银线刺绣上,他们不会为了一块砖的便宜就改变图纸。

  我要的不是伊利铁路,是——他转身时目光如刀,能让所有砖都各安其位的规则。

  哈里斯的丝帕地掉在地上。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捡起帽子,踉跄着退出门去。

  詹尼抱着一叠新到的报纸走进来,最上面的《哈珀周刊》画着泰勒的漫画:骷髅头戴着银行家的高礼帽,天平一端是滴血的金砖,另一端是写着普通人的破布袋。梅隆先生的电报,她递来一张蓝底信纸,说黎明财团有重要声明要发布。

  康罗伊接过电报,目光在明日正午四个字上停留片刻。

  他望向窗外,华尔街的人群还在聚集,但愤怒的声浪里已经有了新的调子——有人举着我们要公平规则的标语,有人开始跟着报童喊:看《芝加哥论坛报》!

  看真正的市场真相!

  他将电报对折两次,收进背心口袋。

  那里还装着鲍厄里公共图书馆的设计草图,边角被体温焐得有些发卷。

  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康罗伊知道,有些齿轮已经开始转动,而真正的大戏,才刚刚拉开帷幕。

  曼哈顿圣三一教堂的钟声敲过十一下时,托马斯·梅隆站在黎明财团总部的大理石台阶上,黑色礼服的前襟别着朵蔫了的白玫瑰——那是他妻子今早硬塞进他手里的,说是给讲大道理的老银行家添点人气。

  他扶了扶金丝眼镜,望着台阶下挤成沙丁鱼罐头的记者群,喉结动了动。

  康罗伊站在二楼回廊的阴影里,指尖抵着下巴。

  他能看见梅隆西装背心下鼓起的羊皮纸角——那是他昨夜亲手修改的声明稿,墨迹还带着威士忌的甜香。

  梅隆清了清嗓子,声音像浸过冰水的铜钟:黎明财团即日起退出黄金稳定信托

  台下炸开一片抽气声。

  《纽约先驱报》的女记者猛地站起来,钢笔掉在地上。

  梅隆的目光扫过人群,落在最前排穿粗布工装的老报贩身上:我们呼吁成立联邦金融责任委员会,由独立专家监督市场干预。他从口袋里抽出那份折成四折的章程,这里有七条规则,其中第七条写着——

  康罗伊的手指在栏杆上敲出轻响。

  他能想象到千里外波士顿的银行家们正捏碎雪茄,芝加哥的粮商把咖啡杯砸在电报机上。

  梅隆的声音突然拔高:国债承销机构须具备跨周期风险预测能力!

  台阶下突然有人鼓掌。

  是个穿蓝布围裙的码头工,手掌拍得通红:说得好!

  那些老东西就会吞我们的血汗钱!掌声像野火般蔓延,记者们的铅笔在本子上飞转,有个卷发的年轻人举着相机冲上来,镁光灯照亮梅隆泛着油光的额头。

  康罗伊转身走进电梯,黄铜栅栏闭合时,他听见梅隆最后那句:资本的良知,不该是锁在金库里的装饰品。他低头看表,十点十七分——比预计早了三分钟,梅隆这只老狐狸,倒会抓人心。

  白宫椭圆办公室的地毯吸走了脚步声。

  林肯正对着窗外的樱花树发呆,听见门响才转过脸,络腮胡里藏着半块没吃完的姜饼:康罗伊先生,你要的行政令,我签了。他举起鹅毛笔,墨迹在鲍厄里国家银行几个字上晕开小团乌云,但你得告诉我,为什么是战时债务重组优先权

  康罗伊从公文包取出横贯大陆铁路的规划图,铺在总统桌上:南方的铁路锈成废铁,北方的工厂等着运钢材。他指尖划过落基山脉的等高线,谁能把钱送到最需要的地方,谁就能把国家拧成一股绳。

  林肯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分钟,突然笑出声,姜饼渣掉在行政令上:你这脑袋,装的不是脑浆是齿轮吧?他抓起印章按下去,红泥在亚伯拉罕·林肯几个字周围绽开,去告诉梅隆,他昨天在报纸上的话,我太太读了三遍。

  当康罗伊走出白宫时,费城来的电报正躺在鲍厄里银行的密码机里。

  詹尼捧着牛皮纸信封等在门口,发梢沾着细雪:五十家地方银行的申请,用推车推来了。她晃了晃手里的清单,最北边的缅因州储蓄银行,行长亲自坐火车送的文件。

  康罗伊接过信封,指尖触到纸张上的蜡封——都是各银行的家徽,有狮子、锚,还有只歪歪扭扭的知更鸟。

  他拆开最上面一封,信纸上有股松木香:愿以三分之一股权换联盟资格。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

  他们终于明白,詹尼轻声说,跟着潮水走......

  比逆流挣扎聪明得多。康罗伊替她说完,抬头望向东河。

  货轮的汽笛撕开云层,船身上二字被阳光镀成金色。

  深夜的书房飘着冷咖啡味。

  康罗伊解开领结,泰勒的演讲稿散了一桌,纸页边缘被他捏出褶皱。真正的权力,藏在黄金的重量里。他念出这句话,钢笔尖在纸页上戳出个洞,错了——墨迹在二字上晕开,权力藏在让别人相信黄金有重量的地方。

  电报机突然作响。

  康罗伊抓起解码本,手指在纸带上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西伯利亚的极光频率偏移,青铜巨门的红光增强,差分机捕捉到的波形......他猛地直起腰,纸带从指间滑落——那频率,和上个月在爱丁堡博物馆见到的锈蚀齿轮完全吻合。

  窗外传来猫头鹰的叫声。

  康罗伊推开窗户,冷风卷着纸页扑到脸上。

  费城地底的机器还在运转吗?

  他想起三个月前收到的密报:那台永不关机的差分机,最近总在打印奇怪的星图。

  桌上的台灯突然闪了闪。

  康罗伊转身时,瞥见镜中自己的影子——肩章的银线泛着冷光,像某种古老的符号。

  他伸手摸向背心口袋,那里还装着鲍厄里图书馆的设计草图,边角被体温焐得发软。

  凌晨三点,哈德逊河的雾气开始漫过码头。

  康罗伊合上最后一本演讲稿,听见楼下传来送奶工的铃铛声。

  他望着窗外逐渐浓重的白雾,突然想起维多利亚女王去年信里的话:伦敦的雾里,总藏着要吃人的东西。

  雾气中,某扇百叶窗一声打开。

  有人影在窗边晃动,手里的提灯忽明忽暗,像极了差分机打印纸上的星点。

  康罗伊放下钢笔,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而在河对岸,某个仓库的铁皮门被海风推开,露出里面整排整排的差分机。

  最中间那台突然发出蜂鸣,打印纸地吐出半张星图,最后一个点,恰好落在哈德逊河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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