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信仰裂痕与暗潮汹涌

　　圣祭结束，血雨降下。

　　起初，广场上依旧充斥着狂热的欢呼。信徒们张开双臂，迎接这“来之不易”的神恩，脸上洋溢着满足与虔诚。雨水冲刷着祭坛上残留的血迹，仿佛要将一切罪恶与痛苦都洗刷干净，只留下神只的“恩典”。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种微妙的变化开始在人群中悄然蔓延。

　　那混合着腥甜气味的雨水，落在脸上，不再仅仅带来“恩泽”的喜悦，反而让一些人感到莫名的粘腻与不适。他们看着周围依旧狂热的人群，看着祭坛上虽然被雨水冲刷却依旧隐约可见的暗红痕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圣祭最后时刻，那个少女眼神中一闪而逝的清明与不甘，回想起那瞬间响彻心头的质问——“我……不想……这样……”

　　欢呼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沉默。许多人低着头，默默承受着雨水，眼神复杂。他们依然不敢质疑神，但内心深处，某种根深蒂固的东西，似乎松动了一丝。

　　化身隐藏在暗处，灵眸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信仰坚冰上裂开的细微缝隙。他知道，这是关键时刻，必须趁热打铁，但又不能操之过急。

　　他如同一个无形的幽灵，在雨中的圣城穿梭。

　　他来到老石匠巴顿的家附近，将一缕蕴含着“工匠精神应以创造美好为本，而非雕琢邪恶”的意念，伴随着对光衍文明“光影平衡”的感悟，悄然送入老人因目睹圣祭而备受煎熬的内心。巴顿坐在昏暗的屋内，看着自己布满老茧、曾雕刻过无数邪恶符文的双手，第一次流下了浑浊的泪水，那是对自身过往的悔恨，也是对未来的迷茫与一丝……改变的决心。

　　他找到正在屋檐下躲雨、忧心忡忡看着怀中孩子的莉娜，将万物有灵世界中关于“生命自强不息”、“母爱超越神恩”的信念，化作温暖的鼓励，抚慰着她因目睹同龄人惨死而震颤的心灵。莉娜紧紧抱住孩子，眼中不再只有恐惧，更燃起了一股为了孩子必须坚强、必须寻找出路的火焰。

　　他在前学者卡伦藏身的破旧书堆旁留下了一道极其隐晦的信息流，其中包含了从铭文纪元石碑上解读出的、关于“文明多样性”和“历史真相不容掩盖”的碎片知识。卡伦如获至宝，更加废寝忘食地投入到对那些禁忌泥板的研究中，试图从中找到对抗当前信仰的武器。

　　与此同时，化身开始尝试进行更大范围的、潜移默化的“意识渗透”。他不再仅仅针对个体，而是利用圣祭刚结束、信仰网络因那瞬间的干扰而尚未完全平复的时机，将那些汇聚起来的“质疑”、“悲悯”、“不甘”的情绪碎片，以及关于“生命尊严”、“独立思考”的微弱火花，小心翼翼地编织成无形的信息孢子，借助尚未停歇的雨水和人群复杂的心绪波动，向整个圣城扩散。

　　这些信息孢子如同蒲公英，飘散在潮湿的空气中，附着在信徒们的衣物上，融入他们呼吸间，悄无声息地影响着他们的潜意识。

　　效果开始显现。

　　一些信徒在祈祷时，会突然卡壳，脑海中闪过祭品空洞的眼神。

　　一些人在谈论神恩时，会不自觉地压低声音，眼神闪烁。

　　街头巷尾，开始出现一些极其隐晦的、对祭司阶层奢华生活的不满低语，甚至有人偷偷将圣祭与古老传说中某些血腥的邪神仪式联系起来。

　　那座吞噬之神的神像，似乎也不再像以往那样令人望而生畏，某些角度看去，甚至透着一丝虚伪和狰狞。

　　当然，这一切都发生在极其隐晦的层面。表面上，圣城依旧在祭司团的统治下井然有序，信仰的枷锁依然牢固。宗教裁判所的巡逻更加频繁，他们似乎也察觉到了空气中那丝不同寻常的“异味”，加大了搜查和威慑的力度。

　　数日后，一场针对“异端思想”的公开审判和处决在广场举行。几个被指控“散布谣言”、“亵渎神灵”的倒霉蛋被当众烧死，凄厉的惨叫试图重新巩固信仰的威严。

　　然而，化身注意到，围观的人群中，虽然依旧有狂热的叫好声，但更多的人保持了沉默，眼神中不再是纯粹的敬畏，而是夹杂了恐惧、麻木，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与愤怒。那公开的火焰，不仅没有烧尽异端，反而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出了统治的残酷，让更多人看清了某些东西。

　　信仰的裂痕，在高压之下，非但没有弥合，反而在暗中扩大、加深。

　　化身知道，单靠这种意识层面的渗透和点燃个体心火，还不足以撼动根深蒂固的信仰体系。这个世界的苦难，根源在于物质与精神的双重贫瘠，在于生存资源被神权牢牢掌控。

　　他想起了残响星域馈赠的那些关于基础能量转化和环境修复的科技知识，虽然只是基础，但或许能在这个世界找到应用的土壤？他想起了莉娜和那些贫民暗中形成的互助网络，是否可以引导他们，利用这些知识，尝试摆脱对“神恩雨水”的绝对依赖？

　　一个更加庞大而危险的计划，在他心中逐渐成型。他需要引导这些暗流，从生存层面，真正动摇信仰的根基。

　　圣城之下，暗潮愈发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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