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清河暗流

　　第一百六十一章 清河暗流

　　陈小乐在北疆行营撂下狠话的第三天，清河县，苏小小站在加固后的工坊围墙上，望着远处地平线上那片隐约可见的军营轮廓，眉头紧锁。

　　五百骑兵就停在那里，像一群窥伺的饿狼，虽然暂时没有越界，但那无形的压力，让整个清河县都透不过气来。市面上的流言蜚语更多了，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朝廷大军不日将至，要踏平清河的；有说陈大人已经服软，准备接受朝廷招安的；更有甚者，开始偷偷变卖产业，准备举家逃离。

　　“苏管事，又走了三家商户，都是跟咱们有长期往来的。”一个年轻的女账房快步走来，脸上带着焦虑，“库房里积压的货越来越多了，南边的渠道几乎全断，北边钱主簿那边还没消息……再这样下去，工坊的周转都要成问题了。”

　　苏小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陈小乐临走前给她的信里说得很清楚，要做好最坏的准备，但绝不能自乱阵脚。

　　“走了就走了，墙头草留也留不住。”苏小小语气平静，“告诉还在观望的商户，愿意信我们的，工分结算比例可以再提高半成。不愿意的，结清账款，好聚好散。”

　　她转身走下围墙，对跟在身边的几个得力助手吩咐道：“工坊这边，三班轮换改成两班，压缩非必要产能，全力保障军工司那边需要的核心部件和火药供应。已经生产出来的民用货，能入库的入库，不能入库的，找可靠的人，分散藏到城外的庄子里去。”

　　“另外，”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把我们之前储备的那批‘精炼白糖’和‘琉璃小品’拿出来，让侯三爷手下信得过的兄弟，化妆成行商，往西边和南边那些我们还没接触过的州郡去探探路，价格可以低一点，关键是打开新的销路，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可是……西边路途遥远，南边又有周家……”账房有些犹豫。

　　“顾不了那么多了！”苏小小打断她，“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告诉兄弟们，一切以安全为重，能谈就谈，不能谈就撤，保命要紧。”

　　安排完这些，苏小小独自回到自己在工坊后院的小书房。这里堆满了账册、图纸和各地送来的商情简报。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感到一阵疲惫。不仅要应对商业上的围剿，还要提防着外面那五百虎视眈眈的骑兵，更要稳住内部浮动的人心，这比她当初经营一个小店，难了何止百倍。

　　她拿起桌上那封陈小乐亲笔写的密信，又看了一遍。字迹有些潦草，显然是在匆忙中写就，但字里行间透出的决绝和信任，让她心中稍安。

　　“守住清河，就是守住我们的根基……”她低声重复着信中的话，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敲响。

　　“苏姑娘，有客到访。”门外是工坊护卫队队长，声音压得很低，“是从南边来的，姓韩，说是……七皇子府上的。”

　　七皇子？苏小小心中一动，陈小乐刚在北疆行营跟司礼监的人闹翻，七皇子的人就找上门来了？是祸是福？

　　她迅速整理了一下仪容，沉声道：“请到偏厅，我马上就到。”

　　偏厅里，一个穿着普通商贾服饰、面容精干的中年人正安静地坐着品茶，见到苏小小进来，连忙起身拱手行礼，姿态放得很低。

　　“小人韩青，见过苏姑娘。”他自报家门，却让苏小小眉头微蹙。韩青？这名字……跟那个被陈小乐击败的朔州副总兵一模一样？是巧合？

　　“韩先生不必多礼，请坐。”苏小小在主位坐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不知韩先生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韩青重新落座，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苦笑：“实不相瞒，小人是奉我家殿下之命，特来向陈大人和苏姑娘……致歉。”

　　“致歉？”苏小小挑眉。

　　“前番沧州之事，实乃无奈之举。”韩青叹了口气，“周家势大，在朝中步步紧逼，我家殿下也是自身难保，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断尾求生。殿下心中，对陈大人和苏姑娘始终是敬佩的，绝无与二位为敌之意。”

　　苏小小心中冷笑，话说得好听，杀人的时候可没见手软。但她面上依旧平静：“殿下言重了，沧州之事过去就过去了。只是不知殿下此番派韩先生前来，除了致歉，还有何指教？”

　　韩青见苏小小不吃这套，也不再绕弯子，正色道：“殿下深知陈大人与苏姑娘眼下困境，周家把持朝堂舆论，封锁商路，更有司礼监王永那阉奴亲赴北疆施压，可谓步步杀机。殿下愿助陈大人一臂之力。”

　　“哦？如何相助？”苏小小不动声色。

　　“殿下可暗中提供一条通往江南的隐秘商路，避开周家耳目，将贵方的货物销往苏杭等地。所得利润，殿下只抽两成，其余皆归贵方所有。”韩青压低声音，“此外，殿下还可提供京城及周边军镇的一些……动向消息。”

　　条件很诱人但苏小小深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殿下如此厚爱，不知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韩青微微一笑：“殿下希望，陈大人能在北疆，继续‘顶’在前面，吸引周家和……司礼监的注意力。必要时殿下或许还需要向陈大人借一些……‘特别’的货物，比如，那种能发出巨响的‘爆竹’。”

　　苏小小心中凛然。七皇子这是要把陈小乐当枪使，让他吸引火力，自己在京城暗中发展势力，甚至还想图谋火药！

　　“韩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苏小小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此事关系重大，非我一人所能决断，需禀明陈大人后方能回复。”

　　“理应如此。”韩青似乎早有预料，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木盒，推到苏小小面前，“这是殿下给苏姑娘的一点小小见面礼，里面是江南最新的胭脂水粉和几样首饰，望姑娘笑纳。另外，还有一封殿下亲笔信，请转交陈大人。”

　　送走韩青，苏小小看着那盒精致的胭脂和那封密信，眉头紧锁，七皇子这条线，风险与机遇并存。合作，或许能暂时缓解商路压力，获得宝贵的情报；但同样可能被拖入京城更深的权力漩涡，甚至被利用完后抛弃。

　　她将信和木盒收好，准备连同自己的分析，一并送往朔州。

　　就在这时，护卫队长又匆匆来报：“苏姑娘，城外……那五百骑兵，拔营了！”

　　苏小小心中一紧：“往哪个方向？”

　　“不是朝我们，是……往北，回北疆行营的方向！”

　　撤了？苏小小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看来陈小乐在北疆行营的强硬表态，终究是起了作用。朝廷，或者说刘震和王太监，在没准备好全面开战之前，选择了暂时退让。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至少为清河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但她不敢有丝毫放松，外面的威胁暂时解除，但内部的危机，以及来自七皇子那边新的变数，依然存在。

　　她走到窗边，看着工坊里依旧在忙碌的工匠和工人，这里凝聚了她和陈小乐太多的心血，绝不能毁于一旦。

　　“传令下去，城外警戒等级不变，工坊转移计划……暂缓，但准备工作不能停。”她沉声吩咐，“另外，让账房重新核算一下库银和物资，我们要做好长期应对的准备。”

　　风暴眼，似乎暂时移开了，但苏小小知道，更大的风暴，正在远方积蓄着力量。而她必须在这风暴再次来临前，为陈小乐，也为他们共同的事业，守住这片来之不易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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