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深渊的回响

　　父亲林建国病房外那声嘶吼，像从深海最深处捞上来的，裹着能冻透骨头的恐惧，尾音拖得老长，黏在林悦和陆寒洲耳边甩都甩不掉。刚才还因为父亲病情好转而松的那口气，瞬间被这声音掐断——“它醒了……它在找……”，短短几个字，像把生了锈的钥匙，硬生生撬开了更黑的恐惧。

　　林悦攥了攥手心，强迫自己把慌劲儿压下去。父亲脱离危险后，她总算能腾出点心思，回头去盯那片之前被迫放下的蓝色禁区。两人没回临时住处，直接去了医院附近那个临时办公室——是陆寒洲早就安排好的，有基础保密措施，能接上“星寰科技”的核心系统。

　　她把那段求救信号的音频调出来，设成最高优先级处理。“守护者”系统的模式识别和数据库比对功能全跑起来，屏幕上数据流刷得飞快，她眼睛都不敢眨，就想把背景里的杂音剥掉，看看藏在里面的到底是什么。

　　“背景噪音的频谱，跟之前目标海域能量爆发时的残留辐射特别像。”林悦指着屏幕上跳动的曲线，语速比平时快了不少，“但更尖，也更狠——就像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扯碎，或者功率过载时炸出来的动静。”

　　陆寒洲站在她身后，眉头拧成个疙瘩，声音沉得很：“能确定信号源吗？是科考船？军舰？还是……”他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那层“别的东西”的意思，两人都懂。

　　“都不是。”林悦摇头，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调出一份加密文件——是她母亲苏念卿早年的研究笔记扫描件，层层密码还是她之前一点点解开的。“你看这个，我妈当年搞‘创世之火’项目初期，模拟过高维能量场失控的情况，还预测过可能会有能量啸叫……这只是理论推演，但频率结构和衰减模式，跟求救信号背景噪音的几段，吻合度超过70%！”

　　话刚落，两人都觉得后脖子一凉。几十年前的理论，竟然在现在，在深海里，变成了真真切切的声音？这事儿想深了，浑身汗毛都能竖起来。

　　“它在找……”林悦嘴里反复嚼着这三个字，眉头锁得更紧。它在找什么？是那片海域的坐标？是那扇“门”？还是……她下意识摸了摸左手中指的合金指环——这是陆寒洲送的，而母亲留下的遗物，必须用这枚指环才能打开。

　　一个让她心头发紧的念头突然冒出来：“难道……它找的是‘钥匙’？或者说，是我？”

　　这话一出口，临时办公室里的空气都像冷了好几度。如果“观测者”和深海里的“它”，目标都是她，或是她身上这“钥匙”的身份，那父亲这次突然病危，真的是巧合吗？会不会是故意的——要么逼她现身，要么把他们的注意力引开？

　　正琢磨着，面前的主控电脑屏幕“咔嗒”一下黑了。不是系统崩溃那种带着点闪烁的黑，是纯纯粹粹的、能把光都吞掉的黑。

　　紧接着，几行字慢慢浮上来，是猩红色的，像烧剩的灰烬堆出来的，透着股邪气：“好奇心，是文明进步的阶梯，也是自我毁灭的捷径。”“止步，林悦。”“否则，下一次的代价，将不再是一个垂死的老人，而是……所有你在乎的人。”

　　字下面，是那个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徽记——星辰绕着荆棘，像个狞笑的疤，清清楚楚地印在黑底上，然后跟文字一起，慢慢淡没。

　　屏幕恢复了正常，就像刚才那阵是幻觉。但空气里飘着的那股恶意，冷得能扎进骨头里，真实得让人喘不过气。

　　是“观测者”！他们果然一直在盯着！连父亲病危，说不定都在他们的算计里！这次，他们连掩饰都懒得做了，直接把威胁甩到了脸上！

　　陆寒洲的脸瞬间沉得像锅底，眼里的火几乎要喷出来——用他在乎的人当筹码，这是碰了他的逆鳞！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上，“咚”的一声闷响，指节都泛了白。

　　“他们这是找死！”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裹着冰碴子。

　　林悦心里也像被那威胁戳了一下，疼得慌，但更多的是被惹毛后的冷静。她关掉屏幕，转过身，看着快压不住火的陆寒洲，眼神亮得很，也定得很。

　　“寒洲，冷静点。”她的声音很稳，却带着股能让人定下心的劲儿，“他们越怕我们查下去，越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威胁，就越说明我们没走偏——也说明那扇‘门’背后的东西，对他们来说特别重要，而且……可能危险得很。”

　　她走到陆寒洲跟前，伸手握住他攥得紧紧的拳头，慢慢把他的手指掰开，然后跟他十指扣在一起。

　　“他们想靠恐惧让我们停步，”林悦的目光像淬了火的星星，亮得惊人，“那我们偏要接着走！不仅要走，还要比他们走得快，走得狠！我爸这次遭的罪，这笔账，我记着！”

　　她这份坚定，像股暖流，慢慢浇熄了陆寒洲心里的火。他深吸一口气，把那股快烧起来的怒气压下去，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传过来，让他更定了些。

　　“你说得对。”陆寒洲的声音恢复了沉稳，但眼底的冷意更重了，“退一步，只会让他们更肆无忌惮。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把所有事弄明白。”

　　他立刻摸出加密通讯器，先拨通了陆怀瑾的电话，那边是港口的事；再接通技术团队，直奔核心任务。

　　“怀瑾，港口那边的‘客人’，把底给我查透了，用什么手段都行，必须保证‘探渊者’号绝对安全，而且随时能出航。”

　　“技术组，把所有资源都调过来，分析那段求救信号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信号断之前最后零点几秒的数据，我要知道它到底是怎么没的！另外，医院那边的安保再提一级，绝不能让任何可疑的人靠近伯父。”

　　指令一条接一条发出去，整个“星寰科技”像被触动的蛛网，瞬间动了起来——高效，还藏得严实，没半点拖沓。

　　林悦也坐回了控制台前。她清楚，现在是跟时间赛跑，但也得更小心——“观测者”连家人都敢动，没什么底线可言，下一次，指不定会用什么更阴的招。

　　她把母亲苏念卿留下的研究资料全调了出来，重点翻那些关于能量场控制和屏蔽的理论。她得找个办法，就算不能完全躲开“观测者”的监视，至少能干扰他们的定位和感知，给下一次行动多争取点主动。

　　窗外的夜深得很，城市的霓虹再亮，也照不进人心底的那片黑，更驱不散从遥远深海传过来的低语。

　　父亲的病床边，那点短暂的安宁，彻底没了。“观测者”的威胁像把悬在头顶的剑，随时可能落下来；而深海里那个已经“醒了”、还在“找”的“它”，带来的恐惧更重——比商业竞争、家族压力要可怕得多，那是来自未知的、能把人吞掉的恐惧。

　　林悦的目光扫过屏幕上母亲写的公式，那些复杂又超前的推演，像母亲在跟她对话。她指尖无意识地蹭过那枚冰凉的指环，心里清楚得很——她和陆寒洲，已经没退路了。

　　他们必须往前走，就算前面是吞掉光和声音的深渊，也得走下去。要么找到真相，要么……跟那些藏在暗处的敌人，同归于尽。这份决绝，像块沉进深海的石头，在她心底激起无声却汹涌的回响，一圈圈荡开，没个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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