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重庆终战

　　缺口后的刺刀阵如同一道钢铁屏障，一千五百名督标营士兵肩并肩站立，枪尖泛着冷光，将晨光折射成细碎的锋芒。王大力的鬼头刀率先撞上刺刀，火星溅在他布满血污的脸上，震得他虎口发麻。那名清军士兵死死攥着枪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即便被刀背砸中额头，鲜血顺着鼻梁流下，也不肯后退半步。

　　“弟兄们！跟他们拼了！”督标营的千总嘶吼着，手中的指挥刀挥舞出残影，接连砍倒两名冲上前的黑风军刀枪兵。他身后的士兵们如同被点燃的枯草，明知寡不敌众，却依旧用刺刀组成密集的防御圈，每一次刺出都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劲。有个年轻的清军士兵被长枪刺穿小腹，却用最后一丝力气抱住枪杆，不让黑风军士兵拔出，直到同伴的刺刀捅进对方的胸膛，两人一同倒在血泊中。

　　黑风军的冲锋被一次次挡回，缺口前的尸体堆积如山。第三步兵军的镇军将军李子龙看着不断倒下的弟兄，眼中闪过一丝痛惜，却依旧嘶吼着下令：“刀枪兵交替冲锋！鸟枪兵侧面包抄，射击他们的侧翼！”鸟枪兵们立刻变换阵型，朝着刺刀阵的两侧迂回，子弹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清军的侧翼瞬间出现缺口，几名士兵中弹倒下，防御圈出现了一道缝隙。

　　“冲进去！”王九波抓住机会，提着长刀直冲缝隙。他的长刀劈开一名清军士兵的锁骨，温热的血溅在他的战袄上，与旧渍融为一体。他反手一刀削断另一名士兵的手腕，那柄加装刺刀的燧发枪“当啷”落地，还沾着黑风军士兵的脑浆。缺口被彻底撕开，黑风军士兵如同潮水般涌入，与清军展开近身搏杀。

　　督标营的士兵们依旧顽强抵抗。有个老兵断了一条腿，便坐在地上，用燧发枪抵着一名黑风军士兵的喉咙，同归于尽的火光在他眼中烧得炽烈；还有个把总抱着炸药包，想要冲进黑风军的阵营，却被王哈儿的禁卫骑兵一箭射穿胸膛，炸药包滚落在地，被乱脚踢开。

　　战斗从巳时持续到午时，嘉陵江的水流被鲜血染成暗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当最后一名督标营士兵倒下时，整个缺口终于安静下来。那名千总靠着残破的城墙，胸口插着三柄长枪，却依旧死死握着指挥刀，眼中满是不甘。王大力走到他面前，看着这个与自己缠斗了半个时辰的对手，轻轻叹了口气，挥刀结束了他的痛苦。

　　“清点伤亡。”王九击的声音带着疲惫，他翻身下马，踩在布满鲜血的砖石上，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亲兵们迅速行动起来，将战死的黑风军士兵抬到一旁，用麻布覆盖。当统计结果送到王九击手中时，他的手指微微颤抖——这一战，黑风军又战死两千人，加上之前的四千，重庆战役合计战死六千人。

　　“黄宗汉呢？”王九击抬头问道。

　　“回川王，已经在知府衙署的书房里将他活捉了！”李三快步上前禀报，脸上带着一丝复杂，“他当时正坐在案前写绝笔信，看到我们进去，没有反抗，只是把笔扔在了地上。”

　　王九击点点头，朝着知府衙署走去。沿途的街道上，百姓们躲在门后，偷偷打量着这支胜利的军队，眼中既有恐惧，也有好奇。府衙内，黄宗汉被两名黑风军士兵押着，坐在冰冷的石阶上，身上的红顶官服沾满尘土，却依旧挺直着脊梁。

　　看到王九击走进来，黄宗汉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你终究还是赢了。”他的声音沙哑，却依旧带着一丝文人的傲气。

　　王九击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看着这个与自己斗了半年的对手，突然笑了：“黄宗汉，你还是有些本事的。能让我黑风军付出六千人的代价，整个清廷，恐怕没几个人能做到。”

　　黄宗汉冷哼一声，别过脸去：“败军之将，何足言勇。要杀便杀，休要多言。”

　　“杀你？”王九击挑了挑眉，伸手拍掉了黄宗汉肩上的尘土，“你的问题并不严重，毕竟你在那个圈子里，你不贪就是不合群。我查过成都府的账册，你任总督期间，虽也收过孝敬，但从未像其他官员那样苛待百姓，甚至还减免过两年的赋税。”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真诚：“我给你一个机会，加入我们黑风军。以你的才能，定能帮我治理好四川。”

　　黄宗汉猛地转过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你说什么？让我投靠你这个逆贼？”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强烈的抗拒，“我乃大清进士出身，深受皇恩，岂能做此不忠不义之事！一臣不事二主！请大王杀了我吧！”

　　王九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站起身，语气突然变得强硬起来，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无赖劲儿：“你说什么也得给我上任成都府知府，老子让给你当！”

　　“你……”黄宗汉气得浑身发抖，却一时语塞。他没想到，这个农民出身的“逆贼”，竟然会用这种方式逼迫自己。

　　就在这时，府衙外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未来的重庆府知府张松带着几名身着玄色官服的官员，快步走了进来。他们是王文从成都府派来组建重庆府府衙的官员。

　　“川王！”张松上前一步，恭敬地拱手行礼，“成都府衙的官员已全部到齐，随时可以接手重庆府的事务。另外，我们在府衙的粮仓里发现了五十万石粮食，还有三十万两白银，都已登记造册。”

　　王九击点点头，转头对黄宗汉说：“看到了吗？四川的百姓需要有人来治理，成都府的百姓也需要一个能干的知府。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把你扔到嘉陵江里喂鱼，让那些战死的督标营士兵跟着你一起埋了！”

　　黄宗汉看着王九击眼中的决绝，又看了看身旁虎视眈眈的黑风军士兵，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他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我可以上任，但我有一个条件。”

　　“说。”王九击的语气缓和下来。

　　“不许伤害重庆府的百姓，不许劫掠府衙的财物，要让百姓们能吃饱饭，能安稳过日子。”黄宗汉的目光紧紧盯着王九击，生怕他拒绝。

　　王九击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本来就是我要做的事。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

　　随后，王九击对张松吩咐道：“你们即刻上任，先贴出安民告示，把府衙粮仓里的粮食按户分发下去，让重庆的百姓明日就能吃上热饭。另外，清点府库的财物，登记造册，日后用作治理重庆府的经费。”

　　“遵川王令！”张松等人齐声应道，转身快步离去，开始着手处理重庆府的事务。

　　接下来的三日，黑风军忙着打扫战场、清点战利品。军医营的医工们在废墟中搭建临时帐篷，将受伤的弟兄分类救治；负责军械的士兵们则在战场上拾取大批武器，生锈的鸟枪、崭新的燧发枪还有两门保养得极好的十二磅山炮，都被整齐地码放在空地上，刘铁匠蹲在山炮旁，用卡尺测量着炮管口径，嘴里不停念叨着“这膛线打得真匀”。

　　第四日清晨，战利品清单终于送到王九击手中。负责统计的士兵捧着账本，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川王，此次共缴获鸟枪一万杆，黄宗汉仿制的燧发枪两千四百杆，从西洋商人手里买的西式燧发枪两千五百杆，还有两门法制十二磅山炮。粮草方面，府库和清军粮仓加起来有五十万石，白银三十万两。”

　　王九击手指在“四千九百杆燧发枪”那行字上敲了敲：“剩下六个步兵营的鸟枪兵正好全换上燧发枪，剩下四十杆给第一刀枪营，让他们也练练远射。”他抬头看向刘铁匠，“那两门山炮你带回成都，拆解了研究仿制，争取三个月内仿制出来。”

　　刘铁匠立刻挺直腰板：“川王放心！我这就带着工匠们赶工，保准造出比这更好的炮！”

　　处理完军械，王九击又看向俘虏的安置问题。一万二千名团练和督标营士兵被关在城外的营地，每日由粮料使按人头分发稀粥。王九击特意去营地查看，发现不少团练士兵正蹲在地上搓草绳，见他来了，纷纷抬头张望，眼神里有畏惧也有好奇。

　　“愿意留下的，编入新兵营训练，粮饷和老弟兄一样；想回家的，等回成都时，每人发两斗米、五百文钱当路费。”王九击的声音透过传声筒传遍营地，立刻引发一阵骚动。有个脸上带疤的团练士兵犹豫着举起手：“川王，俺们之前帮清廷打仗，您真不追究？”

　　“追究什么？”王九击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以后跟着我好好打仗，保护百姓，就是黑风军的好弟兄。”

　　那士兵眼圈一红，“扑通”一声跪下：“俺愿意留下！俺要跟着川王杀贪官，让俺爹娘能吃饱饭！”

　　营地内顿时响起一片附和声，越来越多的人举起手，喊着“愿意留下”，原本沉闷的空气瞬间变得热烈起来。

　　第五日清晨，王九击下令拔营。一万余名黑风军士兵整理好行装，押着黄宗汉和俘虏，带着缴获的武器，朝着成都方向进发。队伍出发时，重庆百姓自发涌上街头，有的提着装满馒头的竹篮，有的抱着刚缝好的布鞋，还有个老妇人拉着一名士兵的手，把一枚用红绳系着的平安符塞给他：“娃，路上小心！”

　　王九击骑着马走在队伍最前面，看着沿途挥舞着黑布小龙旗的百姓，突然想起两年前在王家村的那个雪夜。那时他和王九波缩在漏风的茅屋里，连一碗热粥都喝不上，如今却能率领数万大军，让整个四川的百姓都盼着他能带来太平。

　　“大哥，想什么呢？”王九波策马走到他身边，递来一块烤红薯。

　　王九击接过红薯，掰开的热气里带着甜味：“在想重庆府的百姓，也在想王家村的老磨坊。”他看向远方，晨光正洒在连绵的山峦上，“等咱们彻底稳定四川，一定要回王家村，把老磨坊修起来，再种上几亩稻子。”

　　王九波用力点头，眼中闪着光：“好！”

　　队伍如同一条黑色的长龙，在川东的官道上缓缓前行。马蹄扬起的尘土里，夹杂着百姓的欢呼、士兵的歌声，还有那两门十二磅山炮的炮轮滚动声，朝着成都府的方向，一路远去。

　　途中，王九击特意放慢脚步，与黄宗汉并排骑行。他没有再提让黄宗汉归顺的事，只是指着沿途的田野，笑着说：“你看，这成都平原的土地多肥沃，只要好好耕种，百姓们根本不会饿肚子。可清廷的官员只知搜刮，把好好的土地都给荒废了。”

　　黄宗汉沉默地看着窗外的田野，没有说话，但眼神却渐渐柔和下来。他想起自己任四川总督时，也曾想过要改革弊政，让百姓安居乐业，可无奈朝廷腐败，官员们相互勾结，他的努力最终都化为泡影。

　　快到成都府时，王九击突然对黄宗汉说：“成都府的知府衙署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你上任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人，只要你真心为百姓做事，我王九击绝不会亏待你。”

　　黄宗汉转过头，深深地看了王九击一眼，眼中的抗拒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知道，自己的人生轨迹，从这一刻起，将彻底改变。

　　当队伍抵达成都府时，城门早已打开，百姓们自发地站在街道两旁，迎接凯旋的黑风军。王九击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心中充满了感慨。成都府的晨雾比重庆府更浓些，像浸了水的棉絮裹着整座城池，府衙前的黑龙旗在风里猎猎作响，仿佛在诉说着这片土地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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