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龙战武昌：火焚江舰

　　鹦鹉洲东岸的高坡上，黑风军第一炮兵营的四十门九磅炮已架设完毕。青石板铺就的炮位被晨光浸得发潮，炮身精铁泛着冷幽的光，炮口齐刷刷指向长江江面，如同四十头蛰伏的巨兽，正蓄势吐出致命的獠牙。

　　张雷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脊背上布满炮火灼烧的疤痕。他蹲在最外侧的一门九磅炮前，手指顺着炮膛的膛线反复摩挲，粗糙的掌心能清晰触到金属纹路的凹凸。身后的炮手们正忙着做最后的调试，有的用棉布擦拭炮身的锈迹，有的检查炮架的固定螺栓，还有人将实心弹与火药包整齐地码在炮旁，铅弹在阳光下泛着沉甸甸的光。

　　“营统，炮口仰角三十度，射程两千一百步，刚好能覆盖江面湘军水师！”一名炮兵部将快步跑来，手中的测远仪还冒着晨露的湿气。他指着江面远处的黑点，声音带着一丝紧张，“湘军战船越来越近了，看形制，至少有上百艘！”

　　张雷站起身，顺着部将指的方向望去。长江江面被晨雾笼罩，隐约可见成片的帆影在雾中晃动，船桨搅动江水的声响顺着风传来，沉闷得如同远方的雷声。他深吸一口气，将腰间的环首刀往地上一拄，声音沉稳如铁：“都给我打起精神！这是咱们新建第一炮兵营的第一战，别给黑风军丢脸！装填手备弹，瞄准手校准炮位，只要湘军战船进入射程，立刻开火！”

　　炮手们齐声应诺，动作愈发迅捷。装填手抱起沉甸甸的火药包，顺着炮口滑入，火药与炮膛摩擦的“沙沙”声在阵地上格外清晰；瞄准手趴在炮旁，眼睛贴着准星，手中的摇杆缓缓调整炮身角度，直到准星与江面的帆影完全重合。

　　就在这时，江雾突然被一阵急促的号角声撕开。杨载福立于旗舰“孔孟号”的船头，青色战袍被江风卷得猎猎作响。他手中的令旗猛地挥下，声音穿透晨雾，传遍整个水师：“传令！全军列‘锁链连船’阵！一百四十四艘战船首尾相连，火炮对准东岸黑风军炮兵阵地！”

　　一百四十四艘战船如同蛰伏的蛟龙，在江面上迅速移动。长龙船居中，快蟹船与舢板分列两侧，粗大的铁链将船头与船尾牢牢锁住，形成一道绵延三里的水上壁垒。每艘战船上的火炮都已装填完毕，炮口泛着冷光，对准东岸的高坡——那里，黑风军的四十门九磅炮正静静地蛰伏着，如同等待猎物的猛兽。

　　“放！”

　　杨载福的令旗再次落下。一百零八门火炮同时轰鸣，炮身剧烈后坐，江水被炮口的火光映得通红。实心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如同一群黑色的流星，朝着东岸的炮兵阵地猛扑而去。第一发炮弹精准落在炮阵中央，青石板被砸得轰然炸裂，碎石飞溅，三名炮手来不及躲闪，当场被气浪掀飞，重重摔在坡下的草丛里，鲜血顺着草叶蜿蜒而下，在晨露中凝成暗红的痕。

　　紧接着，第二发、第三发炮弹接踵而至。高坡上尘土飞扬，碎石四溅，原本整齐的炮位被砸得坑坑洼洼，几门九磅炮的炮架被炮弹击中，木质结构瞬间断裂，炮身轰然倒地，炮轮摔得粉碎。炮手们纷纷卧倒在地，有的被碎石砸中肩膀，有的被火药包的火星溅到衣甲，却依旧死死护着身边的炮弹与火药，不敢有丝毫松懈。

　　“他娘的！湘军的炮真够劲！”张雷趴在一块巨石后，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炮阵，忍不住咒骂一句。他抬头望去，江面上的“锁链连船”阵如同一条钢铁巨龙，火炮仍在不断喷射火舌，炮弹密集得如同雨点，将整个高坡笼罩在硝烟之中。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张雷回头望去，只见王九击勒马立于坡顶，玄黑披风被江风卷得猎猎作响，陨铁剑悬于腰间，目光如鹰隼般盯着江面的湘军水师。他身后的龙骑兵营早已列成两队，九百名骑士身披锁子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手中的黑风二式燧发骑枪斜指地面，枪膛里已装填完毕，只待一声令下。

　　“张雷！”王九击的声音穿透炮声与硝烟，清晰地传到张雷耳中，“你部继续炮击，吸引湘军水师注意力！李三！”

　　“末将在！”龙骑兵营营统李三立刻策马出列，锁子甲碰撞的脆响在风中格外清晰。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目光灼灼地盯着王九击：“请川王下令！”

　　“率龙骑兵营迂回至下游！”王九击抬手指向江面下游的芦苇荡，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下马射击，专挑湘军水手和炮手打！记住，只扰不攻，务必牵制住他们的火力！”

　　“遵命！”李三翻身上马，手中的马刀猛地一挥，“龙骑兵营！跟我走！”

　　九百名龙骑兵如同两道黑色的闪电，沿着江岸疾驰而去。马蹄踏在湿滑的江滩上，溅起一片片泥水，锁子甲的甲环碰撞作响，与马刀悬于腰间的“叮叮”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激昂的战歌。骑士们的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着江面上的湘军战船，手中的燧发骑枪已准备就绪。

　　江面上，杨载福正盯着东岸的炮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黑风军的九磅炮虽威力巨大，炮兵却装填缓慢，至少比湘军炮手慢三分之一，这样的速度，根本无法与他的“锁链连船”阵抗衡。他抬手正要下令再次炮击，却突然听到下游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

　　“大人！下游有黑风军骑兵！”一名亲兵慌张地跑来，手指着远处的芦苇荡，“他们在岸上开枪，弟兄们好多人中枪落水了！”

　　杨载福猛地转头，只见下游的江岸上，九百名龙骑兵已下马列阵，三列横队如同用尺子丈量过，燧发骑枪的枪口泛着冷光，正朝着战船的甲板疯狂射击。第一列骑士射击完毕，迅速后退装填弹药，第二列立刻补位，枪声密集得如同惊雷，铅弹如黑色的冰雹，朝着湘军水手猛扑而去。

　　一名湘军水手刚要给火炮装填火药，便被一颗铅弹击中咽喉，鲜血从他的嘴里喷涌而出，身体晃了晃，重重摔进江里，激起一阵水花。另一名炮手正调整炮口角度，铅弹突然穿透他的肩膀，火炮“哐当”一声掉在甲板上，他惨叫着想要去捡，却被又一颗铅弹击中胸口，当场毙命。

　　“混蛋！”杨载福气得脸色铁青，他没想到黑风军竟会派出骑兵迂回，这些骑兵的射击精准度极高，短短片刻，已有数十名水手和炮手中枪落水，战船的火力明显减弱。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指向下游：“快蟹船！给我冲过去！把那些骑兵赶跑！”

　　十艘快蟹船立刻脱离“锁链连船”阵，如同离弦之箭，朝着下游的龙骑兵阵地猛冲而去。快蟹船速度极快，船桨如飞，甲板上的水手们手持长刀，嘶吼着想要登岸，却没等靠近江滩，便被龙骑兵的燧发骑枪再次压制。

　　李三站在横队中央，手中的燧发骑枪不断喷射火舌。他看着冲来的快蟹船，嘴角也勾起一抹冷笑：“第二列！瞄准船桨！齐射！”

　　第二列骑士同时扣动扳机，铅弹如雨点般落在快蟹船的船桨上。木质的船桨瞬间被击穿数处缺口，有的甚至直接断裂，快蟹船的速度骤然减慢，在江面上打转。一名水手刚要更换船桨，便被一颗铅弹击中手臂，惨叫着掉进江里。

　　就在这时，一发水师火炮的炮弹突然落在龙骑兵阵中。“轰隆”一声巨响，三名骑士当场被气浪掀飞，连人带枪摔进江里，燧发骑枪在水面上漂了很远，才缓缓沉入江底。李三看着倒下的弟兄，眼睛瞬间红了，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马刀，嘶吼着：“第三列！给我打！让湘军知道咱们龙骑兵的厉害！”

　　第三列骑士的枪声愈发密集，铅弹如潮水般涌向快蟹船，甲板上的湘军水手死伤惨重，剩下的也纷纷躲进船舱，不敢再露头。快蟹船失去了动力，在江面上随波逐流，成了龙骑兵的活靶子。

　　东岸的高坡上，张雷看着下游的战况，知道反击的时机到了。他猛地从巨石后站起身，一把拽过身边的传令兵，声音嘶哑却有力：“快！传令各炮组！火罐炮准备！目标——江面上的长龙船！”

　　传令兵立刻跑向各个炮组，张雷则亲自跑到十门火罐炮旁，蹲在炮前，手中的火把凑近引信。火罐炮的陶罐里装满了火药与煤油，罐口的引信早已备好，只待点火发射。

　　“火罐炮！放！”

　　张雷的吼声如同惊雷炸响。十名炮手同时点燃引信，火罐带着火星，拖着长长的黑烟，如同十颗燃烧的流星，朝着江面上的长龙船猛扑而去。第一颗火罐精准落在“孔孟号”旁的一艘长龙船上，陶罐轰然炸裂，煤油混着火药如熔岩般喷涌，火焰顺着甲板迅速蔓延，水手们尖叫着想要灭火，却被火浪逼得连连后退。

　　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火罐接踵而至。有的落在战船的桅杆上，帆布瞬间被点燃，火焰顺着绳索蔓延，将整个桅杆烧成了火柱；有的落在船舱里，粮食与衣物被引燃，浓烟滚滚，从舱口涌出，呛得水手们纷纷逃出船舱，却又暴露在龙骑兵的射击范围内。

　　短短半炷香的时间，十几艘长龙船便被火海吞没。火焰在江风的推动下，朝着“锁链连船”阵的其他战船蔓延，铁链将战船牢牢锁住，想要脱离却为时已晚。一艘长龙船的火药舱被火焰引燃，“轰隆”一声巨响，整艘船被炸得粉碎，木屑与尸体如雨点般落在江面上，江水被染成一片暗红。

　　杨载福站在“孔孟号”的船头，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充满了绝望。他的旗舰桅杆已被火罐烧断，帆布在火焰中化为灰烬，船尾的火炮也被龙骑兵的铅弹击中，炮手死伤殆尽。他亲自掌舵，手背被火焰烧伤，火辣辣地疼，却依旧死死攥着船舵不放，指甲深深嵌进木质的舵柄里。

　　“大人！快撤吧！黑风军的九磅炮又要开火了！”身旁的亲兵哭喊着，拉着杨载福的衣袖，想要将他拽下舵位。

　　杨载福抬头望去，东岸的三十七门九磅炮已调整好角度，炮口泛着冷光，正对着“孔孟号”。他知道，只要黑风军的火炮开火，他的旗舰必将被轰成碎片。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松开船舵，声音带着一丝不甘：“传令！全军后撤三里！”

　　亲兵们立刻传达命令。湘军水师的战船纷纷斩断铁链，拖着燃烧的船身，朝着下游狼狈撤退。快蟹船断后，却被东岸的九磅炮击中船身，江水顺着破口涌入，船身渐渐倾斜，水手们纷纷跳江逃生。

　　张雷看着撤退的湘军水师，没有下令追击。他走到一门九磅炮旁，拍了拍炮身的烟尘，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畅快的笑容。这一战，第一炮兵营虽损失了三门九磅炮，死伤二十余名炮手，却烧毁了湘军十几艘战船，击退了水师的进攻，也算不辱使命。

　　王九击勒马走下高坡，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炮阵，又望向远处渐渐远去的湘军水师，不由的放松了下来。他翻身下马，走到张雷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打得好！第一炮兵营没有给黑风军丢脸！”

　　张雷连忙单膝跪地：“都是川王指挥有方！末将只是按令行事！”

　　王九击扶起他，目光转向下游的龙骑兵阵。李三正带着骑士们清理战场，有的在打捞落水的弟兄，有的在收拢燧发骑枪，还有的则警惕地盯着江面，防止湘军水师反扑。

　　“传令李三，让龙骑兵营撤回东岸休整。”王九击的声音沉稳有力，“张雷，你部尽快检修火炮，补充弹药。湘军水师虽后撤三里，却并未走远，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我们必须做好准备，迎接下一场战斗！”

　　张雷与赶来的李三齐声应诺。阳光渐渐升高，驱散了江面上的晨雾。东岸的炮阵上，炮手们开始清理碎石与弹壳，修复受损的炮架；龙骑兵们则坐在江滩上，擦拭着燧发骑枪上的泥水，脸上虽带着疲惫，却依旧透着一股悍勇之气。

　　江面上，湘军水师的战船已消失在远处的雾中，只留下几艘燃烧的长龙船，在江面上缓缓漂浮，火焰与浓烟交织，如同江面上的一道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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