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血浸沙面街

　　1857年11月的广州，寒潮来得猝不及防。珠江水面泛着灰败的冷光，风卷着沙面租界的硝烟，在街道间打着旋，将石砌建筑上的弹痕吹得愈发清晰。自赤龙焚江烧毁英军锚地后，英法联军彻底失去了水上退路，残部收缩至沙面租界负隅顽抗——这片不足五平方公里的弹丸之地，成了他们最后的堡垒，也成了大新陆军啃得最痛的一块硬骨头。

　　沙面的街道本是供洋人散步的闲适所在，此刻却被工事切割得支离破碎。石砌的洋行大楼被改造成火力点，底层窗户被砖石封堵，只留下密密麻麻的射击孔，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街面；十字路口堆砌着沙袋与拆卸的马车车架，形成交叉火力点，拿破仑炮被固定在沙袋后方，炮口斜指街道拐角，炮盾上布满弹痕，却依旧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最棘手的是联军的康格列夫火箭——这种长约丈余的铁质火箭，尾部捆着浸油的麻布，点燃后能呼啸着飞向百米外的目标，落地爆炸时火星四溅，碎石与火焰能覆盖半条街道，大新陆军已有不少士兵栽在这玩意儿手里。

　　“轰！”

　　一发康格列夫火箭拖着长长的火尾，撞在街口的石墙上，炸开的碎石如暴雨般砸落。正在街面推进的大新士兵们瞬间卧倒，玄黑色的军装与石板路融为一体，只有枪托上的银丝龙徽在硝烟中偶尔闪过一丝微光。

　　“猎兵连！清掉屋顶的火箭手！”王九波的吼声穿透炮火声，他身披玄黑披风，披风下摆已被弹片划开一道大口子，露出里面渗血的绷带——昨日亲临前线指挥时，一枚流弹擦过他的肩胛骨，至今还在隐隐作痛。

　　街角屋顶上，吴天勇早已架好新缴获的恩菲尔德线膛击发枪。400米的有效射程刚好能覆盖沙面的屋顶。他眯眼瞄准斜对面洋行楼顶的火箭手，那名英军士兵正弯腰装填火箭，蓝色的军大衣在屋顶的瓦砾间格外显眼。

　　“砰！”

　　铅弹呼啸而出，精准击中火箭手的后心。对方身体一僵，手中的火箭滑落，在屋顶上滚了半圈，尾部的火焰点燃了旁边的干草，冒出一股黑烟。

　　“好枪！”吴天勇低声赞叹，迅速拉动枪栓退壳，重新瞄准下一个目标——另一名法军士兵正抱着火箭筒，试图转移阵地，却被他抬手一枪击中膝盖，惨叫着滚下屋顶，摔在街面的碎石堆上。

　　猎兵连的士兵们分散在各个制高点，屋顶、电线杆、残破的窗沿，都是他们的狙击阵地。线膛枪的枪声断断续续，却每一声都精准致命，联军的火箭手与炮手被逐个点名，康格列夫火箭的发射频率渐渐稀疏下来。

　　“炮兵！推进！目标前方三十米沙袋工事！”王九波挥手示意，三名炮兵推着一门6磅步兵炮，猫着腰从街角冲出。这炮自重仅六百斤，两匹马拉着就能走，此刻被士兵们推着在街面快速移动，炮轮碾过碎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炮兵们动作麻利，不到半分钟便将炮身固定，装填手抱起一枚霰弹，塞进炮膛，炮手调整角度，瞄准前方路口的沙袋工事——那里架着一门拿破仑炮，刚才正是这门炮轰塌了大新陆军的临时掩体，压垮了两名士兵。

　　“放！”

　　炮口火光一闪，霰弹呼啸着飞出，在沙袋工事前方炸开，铅弹如雨点般横扫。工事里的联军士兵惨叫着倒下，那门拿破仑炮的炮盾被打得千疮百孔，一名幸存的英军炮手刚要伸手去抓炮绳，便被屋顶猎兵的子弹击穿头颅，鲜血溅在炮身上，与之前的血渍汇成一片暗红。

　　“步兵！冲！”王大力赤裸的上身缠着绷带，手中的环首刀在硝烟中泛着冷光。他率先冲出街角，身后的士兵们端着线膛枪，呈散兵线推进，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整齐的“沙沙”声。

　　街道两侧的洋行大楼里，联军士兵从射击孔中疯狂射击，子弹打在石墙上，溅起火星，打在士兵们的军装上，发出“噗噗”的闷响。一名士兵的肩头中枪，鲜血瞬间浸透军装，他闷哼一声，却没有倒下，只是咬着牙，用刺刀撬开路边的木箱，当作临时掩体，继续向前射击。

　　“注意左侧二楼！”王大力嘶吼着，一刀劈开一名从侧门冲出来的法军掷弹兵。那名法军士兵身着红色军裤，手中的步枪上着刺刀，却没等靠近，便被王大力的环首刀劈中胸口，鲜血喷溅在王大力的脸上，与汗水混在一起，愈发狰狞。

　　战斗在每一条街道、每一栋建筑、每一个角落激烈展开。大新陆军逐街推进，每拿下一条街，都要付出数十人的伤亡代价。联军依托石砌建筑的优势，往往在底层失守后，退到二楼、三楼，从窗户向下投掷手榴弹，或是用步枪精准射击；大新士兵则架起梯子，从窗户攀爬而入，与联军展开近身格斗，刺刀捅进肉体的闷响、刀枪碰撞的脆响、士兵们的呐喊与惨叫，交织成一曲血腥的战歌。

　　12月初，大新陆军推进至沙面大街中段。这条街是沙面的核心要道，两侧的洋行大楼更高大，石墙更厚实，联军在这里部署了两门拿破仑炮与大量火箭手，还在街道中央挖了一条宽两米、深一米的壕沟，壕沟里布满削尖的竹刺，壕沟后方的沙袋工事上，架着十余挺击发枪，形成密集的火力网。

　　“师长，这样硬冲不行，弟兄们伤亡太大了！”王大力抹了把脸上的血污，走到王九波身边，声音沙哑。仅上午半天，前锋连就伤亡了七十余人，街道上的尸体堆了半尺高，有大新士兵的，也有联军的，鲜血顺着街面的坡度，缓缓流向珠江，将岸边的水都染成了淡红色。

　　王九波望着前方的街道，眉头拧成了疙瘩。硝烟中，联军的拿破仑炮不时发出轰鸣，炮弹落在街面，炸开的碎石能掀翻半个班的士兵。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民夫队伍——数百名民夫正抬着担架，冒着炮火运送伤员，有的民夫被流弹击中，倒下时还死死抓着担架的边缘，不愿让伤员落地。

　　“不能硬冲，就用炮火啃。”王九波咬着牙，下令道，“传我命令，调三门6磅步兵炮，两门9磅炮，集中火力轰击右侧的汇丰洋行大楼！那栋楼是联军的核心据点，拿下它，就能侧击这条街的联军防线！”

　　炮兵们立刻行动起来，将五门火炮推到街角的隐蔽处，炮口齐齐对准汇丰洋行的二楼。这栋洋行大楼高三层，石墙厚达两尺，普通的霰弹难以击穿，只能用实心弹反复轰击，砸开缺口。

　　“装填实心弹！标尺调至两百码！”赵勇亲自指挥炮兵，手中的指挥旗一挥，“放！”

　　五门火炮同时轰鸣，炮弹呼啸着飞向洋行大楼的石墙。“轰隆！轰隆！”巨响接连响起，石墙上溅起巨大的烟尘，碎石纷飞。第一轮炮击过后，石墙上只留下几个浅浅的凹痕，联军士兵甚至从窗户里探出头，朝着炮兵阵地开枪挑衅。

　　“继续！第二轮炮击！”赵勇红着眼，厉声下令。

　　炮兵们连续装填、发射，炮身被打得发烫，士兵们用冷水浸湿的麻布包裹炮身，继续轰击。一轮又一轮的炮弹砸在石墙上，凹痕越来越深，石墙的裂缝越来越大。当第十轮炮击结束时，“轰隆”一声巨响，洋行大楼的二楼石墙终于被炸开一个宽丈余的大洞，烟尘中，能看到里面的联军士兵惊慌逃窜的身影。

　　“步兵！冲进去！”王大力抓住机会，高声下令。早已准备好的士兵们如猛虎般冲出，顺着炸开的大洞涌入洋行大楼。楼内的联军士兵负隅顽抗，从楼梯上向下射击，用桌椅、木箱封堵通道。大新士兵们逐屋清剿，刺刀捅进敌人的胸膛，枪托砸在敌人的头上，鲜血溅满了洋行的木地板，顺着缝隙滴落在一楼，汇成一滩滩血洼。

　　一名法军军官手持佩剑，带着十余名士兵死守三楼楼梯口。大新士兵们几次冲锋都被打了回来，两名士兵倒在楼梯上，鲜血顺着台阶流淌。王大力见状，亲自提着环首刀冲上前，他左臂的绷带早已被血浸透，却依旧挥舞着大刀，一刀劈开一名法军士兵的步枪，顺势一脚将其踹下楼梯，紧接着纵身跃起，大刀横扫，将两名士兵的脖颈同时砍断。

　　“杀！”士兵们跟着王大力冲锋，与法军展开近身格斗。楼梯上的尸体越堆越高，鲜血打滑，不少人在搏斗中摔倒，却依旧死死攥着武器，互相撕咬、捅刺。最终，那名法军军官被乱刀砍死，尸体从楼梯上滚下来，撞在一楼的柱子上，再也没了动静。

　　拿下汇丰洋行大楼后，大新陆军终于在沙面大街中段站稳了脚跟。士兵们从大楼的窗户向外射击，侧边街道中央的联军防线，联军的火力网瞬间出现缺口。王九波趁机下令全线推进，炮兵们推着火炮，在步兵的掩护下，逐一摧毁街道上的沙袋工事，猎兵们则在屋顶上不断移动，精准狙杀联军的残余炮手与军官。

　　战斗持续了整整三日三夜，沙面大街被鲜血浸透，踩上去黏腻打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火药味，呛得人睁不开眼。大新陆军付出了三百余人伤亡的代价，终于拿下了沙面大街，将联军压缩至沙面南部的核心区域——那里背靠珠江，仅有两条街道通往外界，成了名副其实的“瓮中之鳖”。

　　1858年1月，广州的寒潮愈发凛冽。珠江结了薄冰，沙面核心区的联军日子愈发难熬。他们的粮食早已耗尽，只能靠宰杀战马、甚至搜寻街道上的老鼠充饥；弹药也所剩无几，拿破仑炮成了摆设，康格列夫火箭只剩不到十枚，士兵们大多只能用刺刀与大新陆军搏斗。

　　但联军的抵抗却愈发疯狂。他们知道，一旦防线被突破，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大新陆军对那些在广州城内烧杀抢掠的联军士兵恨之入骨，被俘的联军士兵中，凡是手上沾有百姓鲜血的，无一例外都被处决，挂在沙面的街口示众。

　　大新陆军的推进依旧艰难。联军将剩余的士兵集中在两平方公里的区域内，每一栋建筑都成了最后的堡垒，每一扇窗户都成了射击孔。大新士兵们逐屋清剿，往往要付出数人的伤亡，才能拿下一栋房子。

　　在一处废弃的教堂里，联军驻守着五十余名残兵，为首的是英军少校汉密尔顿。这座教堂的石墙厚实，窗户狭小，联军士兵从窗户里向外射击，大新陆军几次冲锋都被打了回来，伤亡惨重。

　　“师长，教堂的门是实木的，太厚了，撞不开！”一名士兵跑来汇报，脸上满是焦急。

　　王九波走到教堂门口，抬头望了望教堂的尖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传我命令，炮兵调一门9磅炮过来，直接轰开教堂的大门！”

　　炮兵们很快将9磅炮推到教堂门口，炮口对准厚重的实木大门。“装填实心弹！”赵勇下令，炮手迅速装填弹药，调整角度。

　　“放！”

　　炮口火光一闪，实心弹呼啸着击中大门，木屑飞溅，大门被炸开一个大洞。大新士兵们趁机冲了进去，却见教堂内的联军士兵们手持刺刀，排成密集的方阵，朝着门口冲锋而来——他们要与大新陆军展开最后的白刃战。

　　“杀！”王大力率先冲上前，环首刀挥舞着，与联军士兵们绞杀在一起。教堂内的空间狭小，士兵们挤在一起，刀斧碰撞的脆响、惨叫声、呐喊声交织在一起，鲜血溅满了教堂的墙壁与祭坛，连圣母像的脸上都沾了血污，显得格外诡异。

　　汉密尔顿手持指挥刀，朝着王大力冲来。他的军装早已破烂不堪，脸上满是血污与胡须，眼中却透着疯狂的光芒。“该死的清国人！我要杀了你！”

　　王大力冷笑一声，不闪不避，手中的环首刀迎着指挥刀砍去。“当”的一声脆响，指挥刀被砍断，汉密尔顿眼中满是惊恐。王大力反手一刀，砍在他的胸口，鲜血喷溅而出，汉密尔顿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气息。

　　联军士兵们见指挥官战死，士气瞬间崩溃，有的扔下武器投降，有的则继续顽抗，最终被大新士兵们一一击毙。教堂内的战斗结束时，地上堆满了尸体，鲜血顺着教堂的门缝流出，在冰冷的地面上结成了薄冰。

　　这样的战斗，在沙面核心区的每一个角落反复上演。大新陆军的士兵们疲惫不堪，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伤，有的士兵连续战斗了十几个时辰，靠在墙角就能睡着，却只要听到枪声，便会立刻惊醒，拿起武器冲上前。

　　民夫队伍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们日夜不停地运送伤员与弹药，不少民夫在炮火中倒下，却没人退缩。

　　1858年2月，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沙面核心区的联军残部已被压缩至不足两平方公里的区域。这片区域内，只剩下不到五百名联军士兵，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饥寒交迫，却依旧依托着最后的几栋洋行大楼与石砌建筑，做着最后的顽抗。

　　大新陆军的士兵们也已疲惫到了极点，伤亡累计超过两千人，几乎占了第一野战师总兵力的四分之一。但他们的眼神却愈发坚定——胜利就在眼前，只要再咬咬牙，就能将这些洋人彻底赶出广州，赶出岭南。

　　王九波站在一处高楼的屋顶上，望着下方被炮火蹂躏的沙面核心区，手中的望远镜微微颤抖。望远镜里，联军士兵们在街道上挖战壕，加固工事，每一个身影都透着绝望与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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