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五十块一杯，喝的是水还是梦？

　　夜市的烟火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所有的喧嚣与嘈杂，都在绕着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旋转。

　　三天时间，言辙的小摊已然脱胎换骨。

　　那张摇摇欲坠的折叠桌被一张更厚实、更宽大的崭新桌案取代，桌面上，一摞摞纸杯整齐码放。

　　每个杯身都印着一个手绘的LOGO——一滴晶莹的水珠里，悬浮着一道小小的彩虹，拙朴又带着一丝梦幻。

　　规矩也变了。

　　每日限量三十杯，每杯五十元，一个不菲的价格，却丝毫没能阻挡人们的热情。

　　扫码付款时，必须备注四个字：“买一口甜”。

　　这充满仪式感的流程，仿佛不是在购买商品，而是在参与一场神秘的行为艺术。

　　空气中，【网红产品】和【稀缺体验】的词条愈发凝实，像霓虹灯一样闪烁，吸引着每一个路过的目光。

　　一条长队，竟从摊位前蜿蜒出十几米，成了这条夜市最奇异的风景线。

　　人群中，一个身影显得格格不入。

　　老吴，附近大学的化学系退休教师，每天雷打不动地来排队买一杯。

　　他从不与人交谈，付完钱便匆匆离去。

　　回到家中，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杯“清心蜜露”倒入烧杯，用PH试纸、手持折射仪、甚至一台老旧的色谱分析仪反复检测。

　　结果却总让他眉头紧锁。

　　他在实验笔记本上用力写下今天的结论，字迹因困惑而显得有些潦草：“非糖、非代糖、非任何已知挥发性酯类化合物——但味觉反馈真实得不可思议。”

　　就在队伍缓慢移动时，一道清丽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苏沁换了一身干练的职业装，显然是刚下班。

　　这一次，她没有加入排队的人群，而是双臂抱在胸前，静静地靠在一根路灯杆下，目光穿透攒动的人头，落在了那个埋头忙碌的身影上。

　　言辙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视线精准地与她交汇。

　　夜色与灯火成了模糊的背景，这一刻，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苏沁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隔着人群，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过来：“你这生意，说白了，靠的是大家‘愿意相信’，对吧？”

　　言辙手上的动作没停，将一杯封装好的“蜜露”递给顾客，同时点了点头，平静地回应：“信的人多了，假的也便成了真。”

　　“呵。”苏沁轻哼一声，像只慵懒而骄傲的猫，“那如果，我偏不信呢？”

　　这句话让周围几个听见的顾客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言辙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那你喝进嘴里的，就只是一杯普通的白水。”

　　苏沁挑了挑眉，不再多言。

　　她迈开长腿，径直走到摊位前，无视了身后排队人群的目光，直接掏出手机，对着二维码扫码付款。

　　她没有备注“买一口甜”，而是输了另外四个字：“我就不信”。

　　言辙看了眼手机提示，不动声色地递给她一杯。

　　苏沁接过，当着他的面，仰头一饮而尽。

　　然后，她放下空纸杯，一双明亮的眸子紧紧盯着他，唇角再次上扬：“可是，我还是尝到了甜味。”

　　两人对视了足足三秒，谁也没有点破这其中的玄机。

　　言辙看到，她头顶上【默契共谋】的词条一闪而过，旁边还伴随着一缕【心照不宣】的微光。

　　不远处的烧烤摊，刀疤刘正猛地灌下一大口冰啤酒，眼睛却死死盯着言辙摊位前那个不断亮起的收款码。

　　他身旁一个黄毛手下愤愤不平地说道：“彪哥，真就眼睁睁看着这小子抢咱们的生意？五十块一杯白开水，这钱也太好挣了！”

　　刀疤刘将啤酒瓶重重地砸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他”

　　他从口袋里掏出五张崭新的百元大钞，拍在桌上，压低了声音对手下吩咐：“去，找两个机灵点的，混进队伍里，等拿到水就开闹，就说喝了这破玩意儿拉肚子，上吐下泻，要他赔钱！我看他这‘感觉’还怎么卖下去！”

　　当晚九点，正是夜市人流的巅峰。

　　两个流里流气的青年突然冲到队伍最前方，将手中的纸杯狠狠摔在地上，指着言辙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他妈卖的什么黑心水！喝了你这破玩意儿，老子回家上吐下泻，肠子都快断了！今天不赔个千八百的，我跟你没完！”

　　这一声怒吼如同平地惊雷，排队的顾客瞬间哗然，纷纷后退，惊疑不定的目光在言辙和那两个闹事者之间来回扫视。

　　然而，言辙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不紧不慢地划开手机屏幕，点开收款记录，将屏幕转向众人，声音清晰而冷静：“两位，我的收款记录里，从没有你们的付款信息。”

　　他又切换到另一个应用，调出一段刚刚保存的监控录像。

　　视频里，这两个青年在队伍外围鬼鬼祟祟地站了五分钟，交头接耳，然后就直接冲了过来。

　　“监控显示，你们从头到尾就没排过队，更别说买我的水了。”

　　做完这一切，言辙才终于抬起头，目光如利剑般刺向其中一个还在叫嚣的混混。

　　他清楚地看到，那人头顶上正漂浮着两个刺眼的词条：【演技拙劣】、【心虚闪躲】。

　　“想讹钱？”言辙的声线骤然转冷，“麻烦下次先学会怎么装病。”

　　“噗嗤”一声，围观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先笑了出来。

　　紧接着，哄笑声四起。

　　原本的质疑瞬间变成了对闹事者的鄙夷和嘲弄。

　　几个脾气火爆的大哥甚至围了上去，指着两人的鼻子让他们道歉。

　　两个混混被这阵仗吓得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地挤出人群，狼狈逃窜。

　　远处的刀疤刘把手里的烤串签子都捏弯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终于意识到，这个叫言辙的年轻人，远比他想象的要可怕。

　　他不仅会“改变现实”，他甚至还会“操控舆论”！

　　风波平息后，老吴终于忍不住走上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一张写满了数据的A4纸递给言辙。

　　“我用了所有我能想到的办法，”老吴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执拗，“我测不出任何甜味来源。但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这绝不是任何已知的化学物质造成的。”他扶了扶眼镜，目光灼灼地盯着言辙，“你是不是在玩某种高明的‘心理暗示’？”

　　言辙接过那张纸，微笑着摇了摇头：“老师，科学的尽头或许是玄学。但在这里，我只相信一件事——如果所有人都觉得它是甜的，那它，就是甜的。”

　　老吴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云淡风轻的模样，最终还是摇着头转身离去。

　　但在坐上回家的公交车时，他却在笔记本的背面，用颤抖的手写下了一行字：“疑似运用了某种未知的认知干预技术……若真实存在，其价值将足以颠覆整个现代科学体系。”

　　夜深人静，喧嚣散去。

　　言辙清点着今天的收入，三千八百元。

　　足够了，买完那些特殊的药材，他就可以立刻进山。

　　他正准备收摊，一道身影却去而复返。是苏沁。

　　她走到他面前，将一瓶还带着凉气的运动饮料递了过来，言简意赅：“补点电解质，看你忙了一晚上，别累死了。”

　　言辙一怔，接了过来。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后还是用那副带着点挑衅的语气说道：“下次，我想尝尝‘酸’味的。”

　　说完，她便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走入深沉的夜色。

　　在她转身的瞬间，言辙清晰地看到，一缕淡淡的金色词条在她头顶悄然浮现，然后融入夜空——【想参与你的奇迹】。

　　言辙握紧了手中冰凉的瓶身，瓶壁上的水珠濡湿了他的掌心。

　　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亲手编织出的这些虚无缥缈的“概念”，正被某个人用一种笨拙却又温柔的方式，稳稳地接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卖的或许从来都不是味道，而是一种被精准封存在纸杯里的，可以被定制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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