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银瞳囚牢（上）

　　寒溪林的夜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空气里那股味儿越来越重了，阴冷湿气混着潭底翻上来的污秽腥甜，直往鼻子里钻，恶心得很。

　　陆琰半跪在地上，膝盖被碎石硌得生疼，但顾不上。

　　他一手按在白芷后背，守山灵力跟不要钱似的往她身体里灌，试图压住她手腕上那个不断蠕动、焦黑发烫的印记。

　　白芷那张小脸白得吓人，一点血色都没有，眉心那朵金莲暗得都快看不见了，每一次喘气，身子都细微地抖一下。

　　几步开外，白薇硬撑着站起来，抬手狠狠抹去嘴角那点淡金色的血，月光一照，亮得刺眼。

　　她死死盯着水潭上头——那枚暗红色的镇魂铃虚影就像一颗毒瘤嵌在七器星盘里。她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听见没……”白薇的声音哑得厉害，透着一股强撑着的虚弱，“归墟……它在笑。从来没这么清楚，这么得意过。”

　　陆琰心猛地一沉。

　　糟了！

　　他能感觉到，潭底那鬼东西彻底躁动起来了，贪婪又疯狂，像饿疯了的野兽闻见了血味儿。

　　周围七器封印的光还在转，但完全变了味，又滞又涩，压得人喘不上气，好像整个空间都被那暗红色的玩意儿给锈住了。

　　“银瞳……”陆琰牙关咬得咯咯响，眉心守山印记烫得厉害，既是警告，也是压不住的怒火，“特么的！他算计的根本不只是抢走镇魂铃！”

　　话还没落地——

　　水潭正中心那暗红虚影猛地爆了。

　　血光刺得人眼睛疼，那光不像之前那样散开，反而猛地往回缩，凝成一道极细极浓的暗红色光柱。像一杆倒插的血色长矛，“噗”一下捅穿了天上那层薄云。

　　轰~

　　一股看不见的可怕气浪猛地炸开，横扫整个寒溪林！四周树木噼里啪啦乱响，跟被巨型镰刀割过一样齐刷刷断裂。

　　夜空彻底变了色，一轮巨大、妖异、像是由凝固血浆糊成的“血月”，硬生生挂在了天顶上。

　　粘稠猩红的光哗啦啦泼下来，把整个林子泡进了一个令人作呕的红光地狱里。

　　血月临渊！七器共鸣彻底完了！

　　潭底下，归墟意志发出一声舒坦又贪婪的咆哮，震得潭水跟开了锅一样疯狂翻滚，拼命撞击着那层眼看就要碎的封印壁垒。

　　“坏了！”白薇瞳孔猛地一缩，失声喊出来，“这是强行引共鸣失衡！他们目标是……”

　　她话没说完，就被另一声更沉、更闷、从遥远京城方向传来的巨响硬生生打断。

　　陆琰和白芷猛地扭头看过去。

　　京城方向，皇宫太庙那儿，一道同样粗壮、散发着污秽不祥气息的暗红光柱，冲天而起。跟寒溪林这道血月光柱遥遥相对，互相呼应。

　　“山河鼎！”陆琰脸“唰”地一下全青了，一股冰寒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手都凉了，“太庙……陆璃！”

　　那光柱，分明是大晟镇国神器山河鼎被强行引动、甚至是被污染了的征兆。

　　…………………………

　　玄阴观地下密室。

　　幽绿色的灯火疯了一样乱晃，墙上那幅被七剑钉死的黑龙壁画，里头的黑龙好像在血光映照下痛苦地扭动起来。

　　代表“镇魂铃”那柄剑影下面，暗红色的裂纹已经像蜘蛛网一样爬开了大半。

　　周焕——或者说，被晶毒啃得差不多了的壳子——站在逆七星法阵最中间，那只晶化的右眼红得跟烧红的烙铁一样，突突乱跳，贪婪地吸着从七具尸傀心口晶刺里抽出来的污秽能量。

　　他面前那枚暗红色晶核剧烈地搏动着，活像一颗邪恶的心脏。

　　“不够……还差一点！那对双子的血不够纯！为什么镇魂铃还没彻底堕落？！”周焕的声音嘶哑重叠，全是焦躁和暴戾。

　　“因为她们还没放弃抵抗。”一个低沉、阴冷、像是从远古深渊里捞出来的声音，忽然从密室角落的阴影里响起来。

　　一道模糊的黑影慢慢浮现，兜帽的阴影底下，一双冰冷的银灰色瞳孔亮了起来，那深处流淌的符文比周焕眼里的晶红更古老、更瘆人。

　　刚才就是这双眼睛，差点把白芷的精神给彻底冲垮。

　　“银瞳！”周焕猛地扭过头，晶眼死死锁住黑影。

　　“你答应过的！镇魂铃染血，血月临渊，山河鼎必被引动！现在封印眼看就要垮了，为什么还差最后一口力气？你到底是谁？墨临早死了，归墟的意志凭什么还能这么听话？！”

　　“墨临？”银瞳发出一声极轻、却充满了无尽嘲弄的嗤笑，像砂纸磨着冰面。

　　“他不过是我挑中的一枚棋子，一个暂时装归墟之力的桶罢了。真以为自己在驾驭归墟？可笑。从头到尾，都是归墟在遛他。”

　　黑影慢慢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幽绿灯火下白得吓人。他做了一个让周焕晶眼骤然紧缩的动作。

　　他，慢慢把兜帽摘了下来。

　　兜帽滑落，露出那张让周焕觉得有点熟悉却又陌生到心底发寒的脸。五官轮廓依稀能看出点周淮安的影子，但那股子气质彻底变了，冰冷，漠然，像万古不化的寒冰。

　　最吓人的是那双眼睛。

　　纯粹的银灰色，没有眼白瞳孔之分，只有无数细小的、不断生灭的古老符文在里面流淌旋转，好像藏着宇宙生灭，又像锁着万古的怨毒。

　　“至于我是谁？”

　　银瞳嘴角扯起一个没有一点温度的弧度，那双非人的眼睛盯着周焕，好像能看穿他这身壳子，直透里面那个挣扎的灵魂。

　　“我是归墟意志丢在这个世界的影子，是初代守山人陆远山亲手‘封’在这儿的……‘守门人’。”

　　“守门人？！”周焕那只晶化的右眼疯狂闪烁，混乱的记忆碎片在侵蚀和挣扎里翻腾，“放屁！守门人是守护封印的……”

　　“守护？”银瞳打断他，声音跟深渊回响一样，

　　“不。是看守，也是囚徒。陆远山以为把我从意志上剥下来，关在这儿，就能断了归墟和这世界的联系？

　　太天真。

　　归墟无处不在，意志永远不灭。

　　现在，这囚牢的钥匙——双子容器的血，已经染红了镇魂铃，这囚牢的大门——山河鼎，也被撬动了……是时候，让归墟真正的力量，回来看看了。”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暗红色的符印，形状是个扭曲的龙首，比周焕见过的任何符文都复杂、都邪门。

　　“既然镇魂铃还没彻底沉下去，那就让这座囚牢自己来……完成最后一步。”

　　银瞳的银灰色眼睛转向密室内壁上那轮虚幻的血月投影，冰冷的声音下了最终命令：“血月为引，囚牢……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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