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守山遗秘

　　青光摇曳。

　　墙上那幅倒悬的血山景象狰狞得让人发怵。

　　血海深处，那双暗金色的巨眼缓缓睁开，每一道纹路都像裂开的地脉，淌着无穷的愤怒和痛苦。

　　画面只持续了三息，却像烙铁一样烫进了陆琰和白芷的脑子里。

　　“这是……望仙峰现在的样子？”陆琰声音发沉，守山灵力在体内奔涌，抵抗着那画面带来的灵魂震颤。

　　自称林长青的老人缓缓点头，布满皱纹的手颤抖着拢住油灯的光。

　　那盏青铜油灯造型很怪，灯座是山形的，灯芯烧的不是普通火，而是一缕凝而不散的青色光雾，散着类似地脉灵力的气息。

　　“守山灯……还能……撑三天……”老人每说几个字就得喘口气，仿佛每个音都耗着他所剩无几的命，“玉心剑……正在……泣血……山神……快……挣脱了……”

　　白芷眉心的暗金裂痕突然灼痛，她轻哼一声，手指下意识按了上去。

　　油灯的青光好像感应到她的异样，分出一缕细得像头发丝的光雾，轻轻缠上她的指尖，带来一丝清凉。

　　“林老。”陆琰上前一步，守山灵力化作无形支撑，帮老人稳住摇晃的身体，“寒溪林氏，是守山七族之一？为什么到现在才现身？”

　　老人凹陷的眼窝里掠过一丝悲凉。

　　他慢慢抬起枯枝似的手，指向油灯底座上一处几乎磨平的刻痕：

　　那是七个排成北斗状的小点，其中六个完全暗了，只剩代表“玉心剑”的那一点还勉强泛着微弱的青光。

　　“七族……没了……就剩……老朽……”林长青的声音像风中残烛，“林氏……世代……守灯……等……印主……”

　　陆琰目光一凝。

　　七个光点，对应七件守山法器。六个灭了，意味着其他守山族可能全死绝了，只剩守“玉心剑”的林氏一脉还在硬撑。

　　老人手里这盏灯，绝不是普通东西，很可能是和守山法器同源的传承之物。

　　“这盏灯……”

　　“山心……一盏……”老人好像明白他想问什么，颤抖着把油灯微微倾斜。

　　灯座底下露出一个精巧的凹槽，形状和陆琰臂铠上那道裂痕符文惊人地相似。

　　“守山印……和灯……共鸣……就知……真相……”

　　陆琰和白芷对视一眼，她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她指尖的暗金气息和灯焰青光交融，形成一种奇异的平衡，暂时压住了印记的灼痛。

　　陆琰深吸一口气，将臂铠上的裂痕符文对准凹槽。

　　暗红微光碰上青光的刹那——

　　轰！

　　一股浩瀚如海的古老记忆猛地冲进他脑子。

　　他看见上古时期的景象：

　　七座巨山矗立在天地之间，峰顶各悬浮一件法器，散发着镇压天地的伟力。七族修士在山间修行，和山灵和睦共处。

　　那时三神山不是囚笼，是滋养万物的灵脉之源。

　　接着画面猛转。

　　一道撕裂天的漆黑裂缝出现在最高峰顶，无尽污浊从里头涌出来。山开始崩，山灵发了狂。

　　七族最强的修士聚在祭坛前，做了一个悲壮的决定——

　　以自身血肉为引，七件法器为媒，把整条山脉的灵脉强行扭转，结成一道封印大阵，将裂缝和狂暴的山灵一齐封进山体深处……

　　“原来是这样……”陆琰心神巨震，“三神山的封印，不是为关山神，是为封住那道裂缝！”

　　记忆洪流继续冲涌。

　　封印完成后，残存的七族修士立下血誓，世代守护七件法器，防封印松动。

　　可岁月流逝，七族渐渐凋零。

　　最要命的是，三百年前一群自称“净世使”的白袍修士突然出现，开始追杀守山族人，抢夺法器。

　　他们声称要“释放山神真貌”，其实是想借山神之力，打开那道被封印的裂缝。

　　记忆最后一段，是林氏先祖带着“守山灯”和玉心剑的线索，隐姓埋名逃进寒溪林深处。

　　其他六族，则在净世使的追杀下相继死绝……

　　青光弱了下去，记忆洪流退散。

　　陆琰踉跄着退了两步，额头上全是冷汗。

　　这段被埋藏的历史解开了太多谜：净世使的真正目的、山神发狂的根源、还有那道可能灭世的漆黑裂缝。

　　“陆琰！”

　　白芷赶紧扶住他，暗金气息和守山灵力交融，帮他稳住翻腾的识海。她金瞳里也全是震惊，显然通过两人之间的灵力联系，她也感知到了一部分记忆。

　　“净世使……不是要放山神……”陆琰嗓音沙哑，“他们是要打开那道裂缝！银瞳尊者代表的‘净世会’，则是想彻底毁掉山神……不管哪边成功，封印都会崩，裂缝都会重见天日！”

　　林长青艰难地点头，油灯的青光又暗了几分：

　　“守山之道……非封……非放……平衡……才是……”

　　话还没说完，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缕暗红色的血从他嘴角流下。

　　更可怕的是，他的皮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透明，整个人就像要化成青烟散掉。

　　“林老！”白芷惊呼，暗金气息化作细流涌向老人体内，却像石沉大海，半点用都没有。

　　“灯灭……人亡……老朽……到头了……”林长青却异常平静，颤抖的手把油灯郑重递给陆琰，“印主……持灯……上望仙……玉心剑……需双子……调和……”

　　“双子？”陆琰接过油灯，立刻感到一股沉重的责任和力量。灯焰的青光和他的守山印共鸣，凝成一道稳定的光晕。

　　老人的身体已经透明得像幻影，他最后的目光落在白芷眉心的暗金裂痕上，浑浊的眼里透出一丝欣慰：

　　“净世……守山……本同源……金莲裂……方见真……好……很好……”

　　随着这声叹息，林长青彻底消散在空气里，只剩一缕青烟，被油灯的光晕温柔吸收。

　　灯焰轻轻跳了一下，像在无声告别。

　　屋里一片死寂。雨还在下，青灯如豆，映着两张凝重的脸。

　　“他说的‘双子’……”白芷轻触眉心裂痕，“是指我和姐姐？可姐姐已经……”

　　“不一定。”陆琰凝视灯焰，“可能是指净世与守山两种力量的调和。你的金莲本是净世之力，却在愤怒和守护中异变，和我的守山灵力交融……这大概就是林老说的‘见真’。”

　　他轻轻转动油灯，青光在墙上投出新景象。不再是骇人的血山，而是一幅简略地图：

　　青州城、寒溪林、望仙峰三地形成一个三角，每个顶点都有一个标记。青州城是陆琰的守山印，寒溪林是一盏油灯，望仙峰处……则是一枚裂开的金莲图案。

　　“果然需要你。”陆琰看向白芷，“要唤醒玉心剑，必须同时有守山和净世两种力量。”

　　白芷刚要开口，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鸦叫。

　　紧接着是雷焕压低的警告声：“殿下小心！有大批人马正朝听雨轩围过来！”

　　陆琰迅速收起油灯，守山灵力在体表覆上一层隐匿屏障。白芷也立刻收敛气息，眉心暗金裂痕微闪，进入戒备。

　　“什么人？”陆琰传音问。

　　“看不清打扮，但行动极训练有素，分三队把听雨轩包了。”雷焕的声音发紧，“更怪的是……他们抬着一顶轿子，轿帘上绣着……七个银星！”

　　净世使？！

　　不对。

　　陆琰立刻否定。净世使从来直接霸道，不会这么来。而且七个银星……这更像是……

　　“陆璃的‘七星卫’。”他冷声道破答案，“看来咱们二皇子，改主意了。”

　　果然，下一刻，一个清朗里带着懒散的声音穿透雨幕，清晰传进屋：

　　“四弟，深夜打扰，多包涵。为兄想来想去，望仙峰太凶险，实在不忍看你独自冒险……不如我们，再谈笔交易？”

　　随着话音，一股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气飘了进来——那是陆璃最爱的熏香，也是他无处不在的标志。

　　白芷的金瞳里闪过厌恶，指尖暗金气息流转。陆琰却按住她的手，微微摇头。他对着窗外沉声回应：

　　“二哥你深夜带人围我住处，这就是你谈交易的诚意？”

　　“哎呀，误会。”陆璃的笑声传来，伴着折扇开合的轻响，“这些人只是保护为兄的仪仗。毕竟……现在的青州城，危机四伏啊。”

　　他顿了一下，语气忽然变得意味深长：

　　“尤其对刚见过‘守山灯’的守山人来说……四弟，你手里那盏灯，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钥匙’。”

　　陆琰瞳孔骤缩。

　　陆璃竟然知道守山灯！这说明……要么他远比想象中更了解守山秘密，要么……听雨轩里早插了他的眼线。

　　不管哪种，情况都更棘手了。

　　“你想要什么？”陆琰直接问，同时示意白芷准备突围。

　　油灯的青光在他袖中隐隐流转，和臂铠上的暗红粉末达成微妙平衡，随时能爆发。

　　窗外，陆璃的声音透着一股胜券在握的从容：

　　“简单。让我看看那盏灯……作为交换，我告诉你一个‘玉心剑’的秘密……一个连林长青都不知道的秘密。”

　　雨更急了，风呜呜地吹。

　　听雨轩里，青灯照得陆琰半明半暗。

　　他知道陆璃不能信，但对方手里的情报可能关乎望仙峰的成败。

　　这是一场赌局，筹码是天下苍生的命。

　　“好。”最终陆琰沉声道，“但只准你一个人进来。”

　　“痛快！”陆璃轻笑，“为兄就欣赏四弟你这果断。”

　　脚步声渐近，门被推开。

　　一身锦蓝华服的二皇子踏雨而入，苗金的玉骨折扇轻摇，俊逸脸上挂着一贯玩世不恭的笑。

　　只有那双深得不见底的眼睛，泄露着藏得极深的算计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急切。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陆琰袖中隐隐透出的那抹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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