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残躯燃志，绝境抗魔

　　零星的火苗依旧在不远处焦糊的木梁间执拗跳跃，贪婪舔舐着废墟深处残余的温热与余能，灰烬与烧焦皮肉的浊腥纠缠着浓烈的铁锈血味与刺鼻的硫磺气息，令人每一次吸气都窒闷压抑，胸口沉重。

　　金凡侧躺在断墙与瓦砾的夹缝中，每一次吸气都在艰难对抗着体内肆虐的痛楚。一道巨大的撕裂痕迹贯穿了他前胸，皮肉可怕地外翻，隐隐现出白森森的断骨；腹部的创伤更加惨烈，脏器与暗红的浆血混合糊成一片，每一次心搏都引来痛苦的抽搐，暗色的血珠如同小蛇蜿蜒渗出，在身下的焦土上浸出半轮暗红诡异的图案。

　　额前散落的几缕湿发紧贴在他惨白如纸的脸颊上——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所有。然而在每一次濒临涣散的刹那，那双沉陷眼窝深处却总会亮起一点骇人的光亮！他几乎是用尽每一丝心魂之力，猛地将那沉重涣散的意重新聚拢，凝聚！

　　那只尚能动作的手突然死死抠进身下碎石与尘埃之中，碎石割破了他的掌缘也似乎浑然无觉——痛苦被他锁在喉咙深处，化为灼烫的低吼，视线强忍无边黑暗拖拽的痛苦，穿过厚重的烟幕，死死落在前方。

　　前方，正是濒危的医仙子。一段燃焦的巨大房梁狠狠压住了她腰部以下的身躯。那沾满焦黑尘埃的白衫，腰部已被粘稠的浓重血污浸透大半，而灰烬与泥土早已遮盖了她曾经清雅的轮廓颜色。

　　她每一次极力撑起上身都引来一阵令人心悸的痉挛，颤抖的指尖甚至无力推开一根压在腿边的细木，口中吐出虚弱的喘息混着细弱蚊鸣的呻吟，仿佛游丝在风中随时断裂。

　　而在更远一点翻滚的烟尘尽头，魁梧的身影在闪烁的刀光中踉跄不定。那是铁匠阿石，他手中那把惯于锤炼的沉重铁锤此刻早已染红半面，舞动间血沫四溅。

　　四名黑色斗篷的敌人紧紧围拢着他，沉默的砍杀如同密不透风的铁网，每一次刀锋刺耳的撞击都削飞大片细碎的木屑与石渣。

　　阿石左臂上的破洞已经浸湿整个袖管，每一次格挡都比前次更沉一分，防御的圈子正被一步一步吞噬、压缩。脚步拖过地面的灰土、喘息在喉咙里的呜咽，每一步沉重的后撤都如同踏在心腔之上。敌人脸上没有杀意，只有冰一样的漠然，那是狩猎者看到陷阱中野兽时的表情。

　　视野摇颤中，金凡死死盯着医仙子因剧痛而剧烈起伏的胸口褶皱，再投向阿石逐渐被压缩的身影间隙。

　　火场深处突然爆裂几声噼啪作响！火星呼啸冲天，映亮金凡眼底的绝望与一种接近疯狂的暗焰——那是生命燃烧至烬的极致光芒！他猛然发出一声野兽垂死般的嘶吼，仿佛来自碎裂骨髓深处！沾满污血与灰烬的脊背在破碎甲衣下骤然绷紧如同濒临崩断的硬弓，一股无法形容的、超越残躯极限的狠劲死死撑起了身体。

　　濒死的意志在灰烬中沸腾翻滚，在焦土上燃起无声的决绝誓约。哪怕下一瞬便是崩塌瓦解，此刻他必须以身为盾，撕开这凝固于生死一瞬的绝境！

　　夜风裹挟着血腥和灰烬的气息，呜咽着穿过断壁残垣。医仙子玉容苍白如纸，肩头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渗血，染红了她素白的衣衫，真气耗尽让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无，只能依靠在一块冰冷的石壁上剧烈喘息，眼神里充满了惊惧与绝望。

　　不远处的铁匠阿石更加惨烈，魁梧的身躯如同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一条手臂呈不自然的扭曲，胸口被震裂的铠甲下清晰可见大片瘀黑，每一次艰难的咳嗽都带出血沫。他已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只能发出低沉痛苦的呻吟。

　　就在这片狼藉中心，赵无极缓缓迈步，像一头欣赏自己猎物的豺狼。他的靴子踩在碎石瓦砾上，发出单调而沉重的咔哒声，在这片死寂中格外瘆人。

　　月光吝啬地洒落，照亮了他半边脸孔，另一半则深陷在阴影里，更衬得那双眼眸中的光芒——那不是愤怒，不是杀意，而是一种纯粹的、无机质的、近乎玩味的残忍光芒。那光芒冰冷、锐利，仿佛能冻结人的骨髓，又带着一丝即将享受盛宴的变态愉悦。他嘴角甚至牵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不是笑，而是肌肉因兴奋而微妙的抽搐。

　　他的步伐不快，每一步却精准地踩在医仙子和阿石的心跳间隙里，如同一柄无形的钝锤，不断碾压着两人紧绷的神经。他的目光先在医仙子那张惊惶却依旧秀美的脸上掠过，那残忍的光芒闪烁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点子。接着，他转向阿石，那庞大的身躯似乎激发了他某种暴力的意图。

　　“哼，”赵无极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毒蛇吐信，轻易钻入在场每个人的耳膜，“多么感人… 医者仁心，兄弟情深。可惜，你们挡了不该挡的路，偏偏又和金凡那蠢货沾亲带故。”

　　他在离阿石两步远的地方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仿佛在欣赏一件破损的艺术品。他没有立刻下杀手，相反，他从腰间缓慢地抽出一柄寒气森森的短匕。那匕首的刃口在微弱光线下泛着幽蓝的光。

　　他没有选择一击毙命的快剑，而是反手握住刀柄，伸出戴着精钢指套的左手，像铁钳一样捏住了阿石完好的那条手臂的肘弯，触手之处能清晰感受到强健筋肉因剧痛而剧烈的颤抖。

　　“阿石兄，骨头硬是好事，也是坏事。”赵无极的声音带着一丝虚伪的赞叹，然后猛地将阿石的手臂按在冰冷的地面，“硬的东西… 碎裂时才更精彩。”他的匕首没有刺，而是用刀背沿着阿石手臂的肌肉走向开始缓慢、但极其有力地刮压，一边刮，一边如同闲聊般继续说道：“据说古有一刑，可剥去皮肉却暂不伤性命…看着自己筋络毕现，想必另有一番滋味？”

　　这缓慢的折磨带来的钻心剧痛远比直接刺伤更可怕十倍！阿石脖颈青筋暴起，眼球几乎突出眼眶，汗水如雨般滚落，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喉咙深处迸裂出来。他死死咬着牙，血水从齿缝间溢出，那非人的痛苦几乎要将他最后的意志吞噬。

　　“住手！赵无极！你这恶魔！”医仙子发出凄厉的尖叫，眼泪混合着血水流下。她挣扎着想扑过来，但身体一动便牵动伤口，整个人痛苦地蜷缩下去。

　　赵无极对医仙子的尖叫置若罔闻，反而因为这声音露出了更愉悦的神情。他手上的动作未停，感受着指下肌肉因剧痛而产生的每一丝痉挛。“你的愤怒？不值一提。你们的挣扎？徒增笑耳。”他抬眼，目光像冰锥一样刺向不远处被钉在地上、目眦欲裂却又动弹不得的金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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