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玄穹贷款

　　联富指尖死死扣着通玄阁那页流转金芒的契约，“月息三成”四个墨字如烙印般灼透纸背，烫得他神魂深处都微微战栗。临时飞升通道的光柱在面前轰然炸开，裹挟着沛然灵压，他身后执事冷彻骨髓的告诫亦如影随形：“三月之期，首笔本息不清，此契即转‘灵脉质押’。彼时，汝之一身修为，便是通玄阁架上抵押之物。”

　　一步踏碎两界壁垒，“玄穹境”那浓郁得几乎凝成灵液的上界灵气倒灌而入，瞬间撑得他经脉鼓胀。然而仅仅一息之后，坊市摊位上标注的价格，便将他这口灵气狠狠噎住——下界万金难求的淬灵草，此间百块中品灵石起步；那不过入门级的《玄元吐纳法》，一份抄录便要五十灵石！而他怀中，唯有变卖尽凡尘所有，以命相贷换来的三百灵石，甚至不够维持此界最基础修炼一周的耗用。

　　“想在玄穹境立足？”街角盘踞摊位的老者枯瘦的手指夹着枚染着暗红血渍的兽牙令牌，语气淡漠如冰，“一途，卖身宗门为奴役，换那点滴施舍；另一途，便是拿性命去填那灵石的无底洞。”令牌被随意抛出，砸在联富脚边，“黑风谷，墨纹狼。内丹值二十灵石一颗，只是九死一生，每十人有七人能囫囵个儿回来的，就算侥幸。组队否？”联富目光落在契约末端那抹自己亲手按下的刺目血印上，再感受着识海中如毒虫噬咬般已开始闪烁的催收符纹——每一次冰冷的光芒明灭，都在无声宣告：逾期一日，利息暴涨一成！他再无半分迟疑，俯身抓起那枚沾染煞气的令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黑风谷的腥风血雨，远比老者轻描淡写的“三成”残酷百倍。墨纹狼爪如幽影裂空，轻易便能撕开护体灵光，联富全凭下界尸山血海中滚打出的搏命之技，才在爪牙缝隙中一次次险死还生。三日浴血，伤痕累累，换来的不过区区三颗黏腻温热的狼丹。六十灵石入手，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这仅够偿付通玄阁两日的利钱！回到坊市废墟般的破庙栖身之所，他咬牙剜肉般支出十枚灵石，换得半瓶污浊刺鼻的劣质淬体液。盘膝静坐，强行运转心法吸纳灵气，试图裹挟那污浊药液冲刷酸胀欲裂的经脉。就在灵力奔腾的关键时刻，识海中那催收符印骤然狂震，冰寒之意直透神魂！通玄阁执事阴冷的虚影于灵台显化：“首期本息尚欠二百八十灵石。七日内偿清，否则，随吾归阁，履约纳‘抵’！”虚影倏忽消散，“噗——！”联富猛地喷出一口混杂着暗紫血块的腥红——劣质药液中的浊毒如针，骤然刺穿了经脉壁障。他却不敢停歇，更无暇喘息，强咽下喉头的腥甜，又吞下一颗最低阶的清淤丹。丹药在口中化开无尽的苦涩，却远不及那如附骨之疽般、随着每一息时间流逝都在疯狂膨胀的债务大山所带来的窒息感。一股更强烈的意念在焦灼中迸发：突破！唯有破境，方能接取更致命的悬赏，赚取更丰厚的血酬；也唯有攀得更高，才有一线可能在那广袤玄穹的东部荒域，追寻到当年被那束上界光华裹挟无踪的、君婷的一丝渺茫踪迹。

　　为筹集那如山灵石，联富接下了一单押送商队前往赤霞城的危险任务，酬劳一百五十块。路途险恶，行至半道，悍匪“血影盗”如群鸦扑噬，骤然杀出。盗匪最低修为皆是化灵境中期！狭路相逢，唯以血搏命。联富状若疯魔，以伤换命，连斩两名强敌，左肩却被一柄淬着碧绿幽芒的毒匕撕裂，蚀骨剧毒瞬间侵染。生死绝境之下，体内积压如山岳的债务恐惧、奔袭路途的劳顿、连同那刻骨的求生欲，被这剧毒猛地引爆！一股沛然莫御的洪流自丹田炸开，“轰！”那死死卡住他的化灵境初期壁障应声而碎！境界突破，灵气狂澜倒卷，瞬间压制毒气反冲，他一拳挟带着新生的中期伟力，悍然将残存盗匪轰退。死里逃生的商队东家惊魂甫定，额外捧上五十灵石的感激，并压低声音透出一个消息：“赤霞城聚宝阁，下月拍卖会或有一‘寻踪玉’现世，传闻能感应指定气息之物，只怕……非五百灵石起拍不可得！”

　　五百灵石！对联富而言，这仍是遥不可及的天数。他颤抖着清算：兜里所有，仅二百一十块；通玄阁那血淋淋的欠条上，清晰地烙着二百八十块本息！纵使掏空所有尽数还贷，也仅剩八十块残渣！巨大的无力感如寒潮般蔓延。走投无路，他再次回到那座流淌着铜臭与符咒光芒的通玄阁门前。这一次，他以“化灵境中期修为”为质，再次签下一纸契约，借出三百灵石。新的契约条款，字字如刀：“双月为期，本息翻倍！”执事枯槁的脸上浮起一丝嘲弄，仿佛在看一只扑火的飞蛾：“小友，玄穹境的钱，滚的是刀锋，滴的是血泪。好自为之，莫要把身家性命都一并输个精光。”联富沉默地咬紧牙关，指骨捏得发白——他没得选！寻踪玉是他寻觅君婷的唯一指望，而境界提升所需的珍贵资源更是通往希望的阶梯。每一笔贷来的灵石，都是他押上性命的一场豪赌，赌命搏个渺茫的未来。

　　赤霞城的空气弥漫着比坊市浓郁十倍的灵韵，亦充斥着百倍的凶险与倾轧。联富化身嗜血的猎灵者，游走于高阶妖兽巢穴边缘，依靠新晋的中期修为硬撼凶兽，剥皮取丹；同时亦穿梭于更为艰险的护送、探宝任务之间，刀尖舔血，用伤疤换取报酬。在如山债务的残酷鞭策与血腥搏杀的双重砥砺下，他日夜无休，身形如绷紧的弓弦。修为竟奇迹般在极限压力下疯长，短短一月，竟已隐隐触碰到化灵境后期的磅礴门槛！

　　拍卖会当日，联富揣着东拼西凑、耗尽心力才集齐的五百灵石，志在必得。竞价甫一开始，他便毫不犹疑地将“寻踪玉”一路抬升。眼看唾手可得，一道倨傲刺耳的声音硬生生截断他的希望：“八百灵石！哼，一个下界爬升上来的穷酸蝼蚁，也配与本公子争锋？”赤霞宗内门弟子赵峰环抱双臂，眼神睥睨，满是轻蔑。怒火如熔岩般在联富眼底奔涌，却被他用惊人的意志死死摁回胸腔——不能冲动！在此动手，不仅寻踪玉成空，更会彻底断送偿还那滚雪球般债务的最后时机！生死关头，他蓦然想起商队东家曾无意间提过的“万宝楼悬赏令”！一线明光闪过脑海，他当即以灵识传音给台上主拍执事：“执事大人，在下愿即刻立约，接下万宝楼秘榜任务——‘玄冰窟取千年玄冰玉莲’，悬赏千枚灵石！恳请大人作保，允我以该项悬赏收益为质，当场加价，追九百灵石！”执事微怔，短暂传讯联络后，冲他缓缓点头。最终，那块牵引着君婷踪迹的玉璧，带着一丝宿命般的光晕，沉甸甸地落入联富滚烫的手中。他迫不及待地将一缕珍藏于心尖多年的、属于君婷的微弱气息灌入玉中。嗡！玉身瞬间迸发出凝练如实质的莹白光束，煌煌不灭，坚定地指向赤霞城东南方向——正是“云瑶宗”的雄浑山脉！狂喜如烟花在心头炸开，却又在下一秒被更汹涌的冰寒浇灭：玄冰窟乃绝凶之地，非化灵境后期修为入内形同自戕！而他那触碰到的后期门槛，尚需临门一脚；更要命的是，新签的那张“双月翻倍”贷契上，累积的六百灵石本息，如同悬在头顶、仅剩一月寿命的倒计时利刃！

　　玄冰窟深处，万年寒冰凝结的空气足以冻结神魂。散发着磅礴寒气的千年玄冰莲旁，守护的冰鳞蛇昂首嘶鸣，其妖力赫然已达化灵境巅峰！联富将蚀骨催心的债务压力、寻找挚爱的无尽渴望、破境求生的炽烈执着，尽数燃作熊熊焚天之焰！他榨干经脉中每一丝灵力，倾尽所有搏命秘术，在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的惨烈鏖战中，于冰鳞蛇尖牙咬碎颈项的前一刹那，他仰天嘶吼，体内那早已被逼至极限的桎梏轰然炸碎！破境之光透体而出！化灵境后期的磅礴伟力如怒潮汹涌，他一剑凝聚毕生信念，裹挟着破境的磅礴新力，如彗星袭月，瞬间刺穿了冰鳞蛇那坚逾精钢的头颅！夺得那株光华流转的冰玉圣莲，他不敢耽搁分毫。却在归途行至荒岭，被赵峰率领的宗门爪牙死死截住。杀意盈野！这一次，联富胸中郁结的怒火再也无法压抑！他以新晋后期修为，宛如怒涛般碾压过昔日的对手，不仅夺回那关乎债务命运的玄冰玉莲，更在赵峰身上搜刮出整整三百灵石！这横财虽不足以填平债务深渊，却如久旱甘霖，让那勒紧喉咙的催命符咒松动了几分。

　　顺利将玄冰玉莲在万宝楼交割，一千二百枚灵光四溢的灵石沉甸甸落入囊中。联富没有丝毫喜悦，第一时间奔向通玄阁那森冷的殿堂，将沾染着血与冰寒气息的灵石重重拍在案上！执事面无表情地核算、清点。那张如同诅咒、以血泪贯穿他玄穹修炼全程的“双月翻倍”契约，在执事指尖腾起幽蓝火焰，无声无息，化为飞灰消散。看着灰烬飘散，联富长长、长长地吐出一口积郁数年、混合着血、冰与汗浊的沉重气息。然而，他紧绷的神经并未松弛半刻——怀中寻踪玉散发出的洁白光束，亮度已至极致，剧烈颤鸣，直指云瑶宗深处那缥缈高耸的“揽月峰”！

　　君婷，就在眼前！可云瑶宗岂是凡俗之地？宗门山门，一道无形壁障如天堑，入宗需缴纳令人绝望的“千枚灵石准入费”，或需经那九死一生的宗门试炼。囊中灵光尽付贷契的联富，义无反顾地踏入了那试炼死地——“幻雾林”。

　　迷雾森林，幻境迭生。凶残狡诈的异种妖兽潜伏阴影之中，散发着致命诱惑的陷阱令人防不胜防，更有那些同样怀揣着拜入仙门梦想的求道者，在贪婪与竞争驱使下暗施冷箭。联富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步履稳健而不失迅猛。他将下界底层挣扎磨砺出的、如野草般顽强坚韧的韧性，与在玄穹境生死血火中锤炼出的决断狠厉，发挥得淋漓尽致！斩杀妖兽取其精魄，巧解陷阱避其锋芒，识破伪装反制暗算……他一路血染征袍，硬生生凿穿了幻雾的重重封锁！当守卫山门的云瑶宗弟子对他微微颔首，递来那块象征外门弟子身份的玉牌时，寻踪玉的光芒骤然凝练，化作一道笔直光柱，贯穿虚空！

　　踏入云瑶宗巍峨山门的一刹那，庄严钟声响彻云霄。循着那道光指引，他疾步如风，踏过清幽山谷，掠过雕梁画栋的重重宫殿，最终在一片馥郁芬芳的玉兰花海中止步。庭前，一个魂牵梦绕的白衣身影，正微垂臻首，用一柄羊脂玉簪，小心翼翼地打理着那盛开如雪的花枝。那修为……赫然已达化灵境后期巅峰之境！比他这个浴血搏命方得突破的人，还要精进凝练！

　　“……君婷！”一声呼唤，沙哑艰涩，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生死轮回的阻隔，每一个音节都因难以抑制的狂喜与酸楚而剧烈颤抖。

　　花丛中的身影蓦地僵住！玉簪自莹白的指尖滑落，跌在落英上，发出细微的清响。她猛地转过身，那双清澈如昔的眸子，瞬间蒙上了漫天水雾：“联……联富？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步，穿越花雨！他大步上前，双臂带着千钧之力，却又无比珍惜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真实而温软的存在感，瞬间击碎了所有在绝境中支撑他的钢铁外壳。积压了太久太久、混着血泪绝望、疲惫债务、以及刻骨思念的汹涌洪流，决堤而出：“我找你……找得好苦！为了上来，一次次的贷契……像山一样压着……命都快押出去……可我，必须来！必须见到你！”

　　温热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浸透了他染血的衣襟。君婷紧紧回抱着他，声音哽咽，带着劫后重逢的无尽辛酸：“我……我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云瑶宗的资源是厚……可那入门的重费，功法要买，丹药天价……我……我也是靠着宗门点滴补贴，拼了命地去接那些危险任务……才……才勉强撑到如今……”她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着联富的心弦，让她在这仙门之下的挣扎与他那血腥借贷的搏命，瞬间共鸣。

　　联富缓缓松开臂膀，凝视着眼前泪眼婆娑却又闪耀着别样坚毅光泽的容颜。他眼底深处，所有曾经被沉重的贷款、凶险的生存压得黯淡的光芒，此刻骤然重新点燃，汇聚成一种磐石般的坚毅：“从今往后，钱？灵石？再也不是你我之困！我已破境化灵后期！从此刻起，你我并肩，接最凶险的任务，赚最丰厚的报酬！刀山火海，我们一起闯！此生此世，再不分离！”

　　漫天素洁的玉兰花瓣，随风悠然飘洒，轻盈地落在他们相拥的肩头，仿佛无声的祝福。玄穹境浩瀚无极的修行仙途，前方必然还是荆棘遍布。那高耸入云的元婴仙峰，必然需要消耗如山如海的资源；通玄阁冰冷盘剥的阴影，或许终有一日仍会悄然重临。然而这一次，联富孤独征战的身影旁，多了一个可以交付后背的至爱伙伴。那点燃修为的火焰，不仅是为了偿还下一次可能压来的巨额贷契，更是为了守护这历经生死轮回失而复得的拥抱，为了淬炼出一个足以托起两人永不分离、共逐长生不朽梦想的、磐石般坚实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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