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蓉断君隐

　　梁文君在宋城内闲逛，静心感受着异地的风土人情。不知不觉，下午时分她便走到了那天与江寒一同驻足过的汴河边。只见两个老翁正在河边垂钓，梁文君好奇地走上前去。

　　“老伯，这河里的鱼多吗？”

　　其中一个老翁抬眼一看，笑道：“哟，谁家姑娘这么俊俏？”见梁文君面露羞赧，又接着道：“多，河里的鱼多着哩！”

　　梁文君瞥了眼老翁鱼篓里稀稀拉拉的两三条小鱼，抿嘴笑道：“那我看您也没钓着几条啊？”

　　老翁闻言，瞅了她一眼，哈哈大笑：“小丫头长得标致，嘴倒是挺厉害。”旁边的另一位老伯立刻接话道：“小姑娘，一看你就没钓过鱼。我跟你说，我们钓鱼人啊，图的不是鱼篓里有多沉，是这琢磨鱼、等着鱼上钩的这份自在劲儿。鱼儿有鱼儿的想法，咱们只管把咱自己的事儿做好就成啦。”

　　话音未落，旁边那位被称为“老邢头”的老伯就嘟囔开了：“得了吧你，昨天鱼就钓不过我，扯什么大道理……”

　　看着吵吵嚷嚷却十分可爱的两位老人家，梁文君忍俊不禁。她目光随意地扫过河岸，突然，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似乎正朝她这边看过来！她心头一紧，急忙跑过去搜寻，却不见那人的踪迹。

　　“咦？看花眼了？”梁文君喃喃自语。

　　“老伙计，快看！我的鱼上钩啦！”远处传来老翁兴奋的喊声。梁文君怔怔地立在岸边，微风吹拂着她的裙裾，身姿格外动人。

　　那么，刚才真是她的幻觉吗？

　　当然不是。江寒的确看到了梁文君，正想抬手打招呼，却被匆匆跑来的侍女叫住了——说是何季蓉找他。江寒只得作罢，跟着侍女匆匆离去。

　　何季蓉将自己关了几天，终于想明白了。她决定把二哥的信告诉江寒。毕竟在她心里，江寒是这个世界上她最深爱的人，她坚信江寒同样深爱着她。共同面对总好过独自硬扛。当然，这几天她从梁文君的丫鬟杏儿那儿听说江寒去找了梁文君好几次，这让她心里也有些不踏实。

　　傍晚，何季蓉派人把江寒约到了“老地方”——那处屋顶上。

　　夕阳西沉，把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江寒跃上屋顶，只见何季蓉静静地坐在斜阳余晖里，侧影竟让他有刹那的恍惚。他默不作声地走到她身边坐下。两人就这样无言地望着天际，宋城宵禁的鼓点一声又一声传来，像在为这幅画面打着节拍。

　　何季蓉轻轻把头靠在江寒肩上，手指无意识地拽着他的衣角：“这几天没理你……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江寒没有转头，只伸手揽住她的腰：“是有点点，不过主要还是担心你。我尊重你需要独处的空间。”

　　“几天前，”何季蓉声音低了下去，“二哥从长安送信来，说他已经投靠了太子门下……我们何家，决定效忠太子了。”

　　江寒猛地一惊，坐直了身体：“什么？！我记得跟你分析过，李唐将来的顶梁柱是李世民！投靠李唐本身没错，但直接投太子？等北方打下来，他这太子跟秦王迟早有一争！你也知道，洧州地面上，方玄、白凤，甚至张公瑾、崔枢这些实权人物，哪个不是秦王的铁杆？何家这步棋走得太险，早知道你二哥要倒向太子，那天我怎么也得拼命拦着！”

　　“我当然知道！我也没料到会这样……”何季蓉语气中充满沮丧，又往江寒怀里缩了缩。

　　江寒低头看着怀中人，叹了口气：“除了这事让你愁成这样，信里……是不是也提到了我？”

　　何季蓉声音几不可闻，带着哽咽：“二哥……要我……要我离开你……”说到最后，眼泪终于滚落下来。

　　“果然……”江寒叹了口气，“猜到大概了。”

　　“可我不想！我不想你离开我！”何季蓉几乎泣不成声。

　　江寒抬起手，用拇指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傻瓜，我说过要离开你吗？”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坚定，“现在局面是有点被动，但还不是没救。何家还没公开站队，天下也没彻底姓李，还有机会周旋。就说给太子的钱是支持李唐统一大业的，以后见了秦王再想办法转圜，没准能成。”

　　何季蓉闻言，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立刻坐起身来：“那我们就快点动身回江南！早点去说服父亲！”

　　江寒点头：“嗯。在那之前，你先给你二哥回信，暂时和我撇清关系做做样子。一切等我们到了江南见到你爹，再行定夺。”

　　“这法子好！”何季蓉松了口气，但随即脸色一变，语气严肃起来，“不过在这之前，有件事你必须跟我说清楚！”

　　“什么事？”江寒不明所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何季蓉语气变得酸溜溜，“你这几天跟那个梁文君走得多近啊！我不在的时候，你必须跟她保持距离，听到没有？”

　　江寒听得一头雾水：“哈？我俩就是普通朋友啊！我对她真没别的想法！”他挠挠头，一脸无辜。

　　何季蓉站起身，跺着脚撇嘴道：“哼！我不管！总之你离她远点！我总觉得她对你不安好心！”

　　江寒也赶紧起身，一把搂住她：“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我保证注意，坚决不给她任何机会！”他连声保证。

　　“这还差不多！”何季蓉这才转嗔为喜，伸出纤指轻轻点了点江寒的额头。

　　天已经完全黑了，鼓声也停止了。浓重的夜色的笼罩着屋顶的两人。

　　就在此时，楼下忽然传来侍女急促惊恐的呼喊声：“小姐！不好了！郑头他……出事了！！”

　　屋顶上的两人脸色剧变，立刻飞快地冲了下去查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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