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手遮天

　　“那当年大哥赢父皇下棋的时候，也是父皇故意让他赢的吗？”

　　三皇子一边落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他的语气轻松，可那枚白子落下的位置，却恰好封住了黑棋唯一的活路。

　　话刚出口，他的脸色猛地一变，额头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急忙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双腿微颤，迅速朝着坐在上首的皇上弯腰行礼。

　　“父皇别生气，儿臣只是……只是突然想起，大哥九岁那年，在国宴之上与您对弈，竟赢了您一局。那时满殿文武都惊叹不已，连母后都笑着夸他聪慧过人……儿臣一时失言，并无他意，还请父皇恕罪。”

　　二皇子早早在幼年便夭折，宫中无人不知此事。

　　因此，他口中所说的大哥，自然指的是当今的皇长子。镇守南疆、威震边关的萧侭。

　　皇上的脸色原本就有些阴沉，眉宇间透着一股压抑的怒意。

　　听到这番提及旧事的话语，眉头更是紧锁成结。

　　但见三皇子态度恭谨，言语之间处处小心，终是微微摆了摆手。

　　“罢了，无甚大碍，你坐下吧，接着下棋便是。”

　　三皇子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双膝微软地退回原位。

　　他低头望着棋盘，久久没有落子。

　　几息之后，他咬了咬牙，终于鼓起勇气再次开口。

　　“父皇……其实……大哥他，已经在宫外跪了整整两个时辰了。烈日当空，滴水未进……若他真有冒犯之处，理应责罚，可若真有要事相禀，不如……不如让他进宫当面陈情？总这般晾在宫门外，传出去难免惹人议论，对您的圣誉……也不太好看啊……”

　　“哼！”

　　皇上猛然冷哼一声，手中茶盏重重搁在案上。

　　这一次，他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他自己擅自违令回京，未得圣旨，竟敢带剑闯宫门，还要面见朕？这是何等行径？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天子？还有没有朝廷法度？”

　　他冷冷盯着三皇子，一字一句道：“他倒担心被人说闲话？那便该老老实实待在南疆，守好他的职责，而不是私自返京，搅动风波！”

　　三皇子悄悄抬眼，飞快地觑了皇上一眼。

　　见其神情严厉，心头一紧，忙又垂下眼帘，声音更轻了几分。

　　“可……可大哥此次孤身前来，并未携带亲兵，显然是抱着死罪之念求见天颜。或许……或许真有十万火急的大事，不得已而为之。再说……南疆局势未稳，突厥余部蠢蠢欲动，若此时将大哥晾在外头，军心动摇，恐生变故。对朝廷大局而言，未必有利啊……”

　　“朕的大渊，统辖百万雄师，将领无数，难道离了他萧侭一人，江山就要倾覆不成？”

　　皇上冷笑出声，袖袍一拂，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些年，他在南疆一手遮天，拥兵自重，功高震主，早已让朝中非议不断。如今竟敢违令擅归，莫非真以为朕不敢动他？”

　　在他心里，今日之所以没有直接下令将萧侭当场斩杀于午门外，已经算是给了先皇后娘家姜家，天大的面子。

　　毕竟，先皇后临终前曾含泪托孤。

　　而姜家一门忠烈，世代为国效力。

　　若轻易处置萧侭，恐寒了天下忠臣之心。

　　可这些年来，皇上从未真正信任过萧侭。

　　他在萧侭身边早已安插了诸多耳目。

　　只是一直以来，因萧侭功勋卓着，深得军心，且姜家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才让皇上始终隐忍不发。

　　他一直在等一个时机。

　　一个既能名正言顺处置萧侭，又能顺势剪除姜家羽翼的机会。

　　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萧侭竟然自己撞上门来！

　　不论他回京的理由多么充分。

　　擅自离镇、无诏返京，便是死罪！

　　律法昭昭，岂容轻忽？

　　还想跪一会儿，便能进入御书房面圣？

　　简直是痴人说梦！

　　就在皇上怒意未消之时，忽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名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大殿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高举文书，声音颤抖。

　　“启禀陛下！鸿胪寺郭大人与兵部杨大人联袂求见，声称有紧急军情奏报，事关南疆战事，十万火急！”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寂静。

　　鸿胪寺卿郭大人，主管外交与边报

　　兵部尚书杨大人，掌管全国兵马调度。

　　这两位重臣同时深夜入宫，必定是出了大事。

　　极有可能，是南疆告急！

　　皇上霍然起身。

　　“快请！立刻宣他们进来！”

　　他迈步走向书案后方。

　　到了书案前，他停住身形，挺直脊背，凝视前方，神情肃穆。

　　三皇子见状，也连忙收敛了脸上的轻浮之色。

　　原本随意站立的姿态顿时变得端正起来。

　　他悄然退到一旁，垂手肃立，低眉敛目，不敢再有半分僭越之举。

　　不多时，两位大臣匆匆进门，衣袍略显凌乱，脸上写满了凝重。

　　杨大人手中紧紧攥着一份奏报。

　　他快步上前，双膝跪地，双手高举奏报。

　　“陛下，刚刚收到一封密信，事关重大，臣不敢延误片刻！西齐以通商为名，在我大渊边境暗中屯兵，已有确凿证据！”

　　“我们派出去的斥候前往查探，果然在蝴山一带发现了大量敌军踪迹。”

　　杨大人顿了顿，咽了口唾沫，继续道。

　　“不仅如此，鸿胪寺经过核查确认，过去三个月以来，西齐商队频繁进出我国边境，几乎每月都有数批入境。而奇怪的是，每一次商队来往之后，边境城镇都会有平民或小吏莫名失踪，数目已累计达百余人。”

　　蝴山位于大渊与西齐交界之处，横亘于两国之间。

　　山势陡峭，林木茂密，地形极为险要。

　　其主峰高耸入云，两侧峡谷狭窄，只容单车通行，历来被视为天然屏障。

　　一旦占据蝴山，便可俯瞰整个边境防线。

　　进可攻，退可守，是大渊东北方向最重要的军事要地。

　　倘若西齐已经秘密驻军于蝴山之内，那么反过来攻打蝴山关便不再是难事。

　　只需里应外合，内外夹击，守军必陷入混乱。

　　届时城门一旦被破，西齐大军便可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直接推进至大渊的平原地带！

　　那片平原沃野千里，人口稠密，粮草丰足，乃是国家命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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