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灵力异动

　　影傀草的危机虽侥幸化解，却在沈意棠心中投下了更深的阴影。巫祁的监控无孔不入，手段层出不穷，若非那丁字贰佰肆拾号鬼娥意外撞破，她恐怕至今仍不知这阴册阁内还布有如此隐蔽的耳目。这让她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更深的戒惧，每一次翻阅典籍，每一次驻足凝思，都仿佛感到有无形的视线落在背上。

　　她销毁了那株濒死的影傀草，处理得干干净净，不留丝毫痕迹。对那名惊慌失措的小鬼娥，她再三严厉叮嘱，务必守口如瓶。小鬼娥感激涕零，发誓绝不泄露半分。此事似乎就此揭过，巫祁后续几次出现，都未再提及阴册阁的“能量波动”，依旧是一副温和关切的模样。但沈意棠知道，以巫祁的心机，绝不会轻易打消疑虑，暂时的平静下，或许酝酿着更深的试探。

　　经此一事，沈意棠在阴册阁中更加谨慎。她不再长时间停留于固定位置，阅读时也尽量选择靠近通道口、相对开阔的区域。同时，她开始有意识地运用自己那双能窥见能量流动的阴阳眼，仔细审视书架、地面、甚至空气中最细微的能量痕迹，试图找出其他可能存在的监控手段。她果然发现了一些极其微弱、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能量节点，它们如同蛛丝般散布在某些特定书架或角落，若非她刻意搜寻，根本难以察觉。她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区域，绝不触碰。

　　这种时刻提防的状态极其耗费心神，加之冥界阴煞之气对她这具活人肉身的持续影响，尽管有冥妃印的庇护，沈意棠仍感到一种由内而外的疲惫在缓慢累积。她脸色越发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那种忧郁柔弱的气质倒是愈发贴合她刻意营造的形象。

　　这一日，沈意棠感到格外倦怠，识海因长期警惕而隐隐作痛。她决定提前离开阴册阁，返回主殿休息。走在空旷寂寥的通道中，两侧墙壁上幽蓝的宝石光晕将她单薄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她下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冥妃印，那印记一如既往地散发着微热，与这幽冥宫深处某个强大存在遥相呼应。这种被无形锁链捆绑的感觉，让她胸口发闷。

　　回到主殿，那几名轮值的鬼娥依旧如同雕塑般静立。沈意棠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不必近前伺候，自己则走向那张宽大冰冷的玉床。她需要调息，需要缓解这种深入骨髓的疲惫。然而，在此地，她不敢真正入定修炼，沈家功法与冥界气息格格不入，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动阴煞之气反噬，更何况还有无处不在的监视。

　　她只能和衣躺在玉床上，尝试用最基础的凝神静心法门，引导体内那微弱得可怜的灵力缓缓流转，滋养干涸的经脉和疲惫的魂魄。这过程缓慢而收效甚微，如同用露水去浇灌龟裂的土地。

　　就在她心神渐渐沉静，意识介于清醒与朦胧之间时，异变发生了！

　　她丹田深处，那被沈家秘传封印牢牢锁住的力量核心，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这一次的震动，远比上次在幽昙苑遇袭时更加猛烈、更加狂暴！

　　“嗡——”

　　一声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沉闷巨响在体内炸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封印内部疯狂冲撞，欲破壳而出！被封印的玄门灵力如同被囚禁已久的怒龙，感受到了外界浓郁到极致的阴煞之气的压迫，又或许是感应到了宿主濒临极限的精神状态，竟开始自发地、不顾一切地冲击着封印壁垒！

　　“呃！”沈意棠猛地蜷缩起身子，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由苍白转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剧烈的痛楚从丹田蔓延至四肢百骸，那感觉，如同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体内穿刺、搅动！封印的光芒在她体表若隐若现，形成一道道扭曲的符文枷锁，竭力压制着内部暴动的力量。

　　不行！绝不能在这里让灵力失控！

　　沈意棠心中骇然。若是封印在此地被冲破，先不说能否成功，那至阳至正的玄门灵力与冥界至阴至邪的气息必然会产生最剧烈的冲突，后果不堪设想！轻则她经脉尽断、修为尽废，重则可能直接引发能量爆炸，魂飞魄散！而且，如此巨大的能量波动，绝对会立刻惊动墨源和巫祁！

　　她咬紧牙关，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用尽全部意志力，试图安抚、引导那暴动的灵力。但此时的灵力如同脱缰的野马，根本不受控制。封印在内外夹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表面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手腕上的冥妃印骤然变得滚烫！一股精纯浩瀚、却冰冷无比的强大力量，顺着印记瞬间涌入她的体内！

　　是墨源的力量！

　　这股力量霸道绝伦，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志，如同冰冷的洪流，直接镇压向沈意棠丹田内暴动的玄门灵力。在这股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沈意棠那点挣扎的灵力如同萤火之于皓月，瞬间就被压制、抚平，重新被逼回封印之中。封印表面的裂纹也在那股冰冷力量的滋养（或者说加固）下，迅速弥合，甚至变得比之前更加牢固！

　　剧痛如潮水般退去，但沈意棠却感到一种更深沉的无力与冰冷。墨源的力量在她经脉中流转了一圈，所过之处，原本因灵力冲击而灼痛的经脉变得一片冰凉，连带着她的意识都仿佛要被冻结。这股力量在她体内停留了片刻，似乎在仔细探查着她的状况，然后才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去，只留下那冥妃印依旧散发着余温。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灵力暴动到被强行镇压，不过短短数息。主殿内依旧死寂，远处的鬼娥似乎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但沈意棠知道，墨源一定“看”到了，感知到了一切。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内务总管巫祁那熟悉的身影便再次出现在主殿入口，他的步伐比平日稍快了一丝，脸上虽然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但眼底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疑和审视。

　　“夫人？”巫祁快步上前，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属下方才感应到殿内似乎有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您……您没事吧？”他的目光如同最精细的梳子，仔细扫过沈意棠全身，尤其是在她的小腹（丹田位置）和手腕（冥妃印）处停留了一瞬。

　　沈意棠心中冷笑，面上却努力撑起一丝虚弱不堪的表情，声音气若游丝：“劳……劳总管挂心……方才不知为何，突然心悸气短，浑身冰冷，险些晕厥过去……怕是，怕是依旧难以适应此地气息……”她将原因归咎于冥界环境的不适，绝口不提灵力暴动之事。

　　巫祁眉头微蹙，显然并不完全相信这套说辞。他伸出手，指尖凝聚起一丝精纯的阴性能量，似乎想亲自探查沈意棠的状况：“让属下为您看看……”

　　“不必了。”沈意棠虚弱地抬手阻止，指尖冰凉，“方才……方才那股不适感已经过去了，只是觉得浑身无力……想静静歇息片刻。”她不能让巫祁探查，否则以他的修为，很可能发现她体内灵力被强行镇压后残留的痕迹，甚至可能窥探到封印的存在。

　　巫祁的手停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他仔细打量着沈意棠，见她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确实是一副元气大伤的模样，与“难以适应冥界气息”的症状有几分相似。他沉吟片刻，收回手，脸上重新堆起关切的笑容：“既然夫人如此说，那属下便不打扰了。夫人定要好生休养，切莫再劳神。属下这就去为您准备一些更温和的滋养之物。”

　　“有劳……”沈意棠闭上眼，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巫祁又站了一会儿，目光在沈意棠和四周扫视了几圈，这才躬身退下。他离开时，沈意棠能感觉到他散发出的能量波动，仔细探查了主殿的每一个角落，显然仍在寻找刚才那异常波动的源头。

　　直到巫祁的气息彻底消失，沈意棠才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冰冷。刚才的凶险，让她心有余悸。灵力的突然暴动，说明她体内的封印已经越来越不稳定，或许与她长期处于阴煞环境，以及精神持续紧绷有关。而墨源的及时（或者说监视性的）出手，更是让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她的生死，她体内力量的平衡，竟完全掌控在那个男人一念之间！

　　这次意外，虽然被镇压下去，但也暴露了一个问题——她体内的玄门灵力与冥界环境存在着不可调和的冲突。若不能尽快找到解决之道，类似的暴动恐怕还会发生，而且一次会比一次猛烈。届时，墨源是否还会每次都“好心”出手镇压？还是说，他会直接采取更彻底的手段，比如……废掉她的修为，让她彻底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真正的笼中鸟？

　　危机迫在眉睫。她必须加快速度了。阴册阁的基础知识积累固然重要，但或许，她需要开始尝试接触一些更高阶、但也更危险的领域了。比如，那些被列为禁区的、记载着冥界秘术乃至禁忌之术的区域？哪怕只是边缘，也可能找到一线生机。

　　沈意棠握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前路愈发艰难，但她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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