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帝心难测

　　忘川河底的异动，如同投入冥界这潭死水的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尽管那逆乱天地的恐怖气息已渐渐收敛，但幽冥宫内弥漫的紧张氛围却丝毫未减，反而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令人窒息。

　　沈意棠瘫在冰冷的玉床上，识海中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击着她的意志。强行感应“逆鳞”的反噬远超她的预料，灵魂层面的创伤比肉身的伤势更加难以愈合。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裂痕，带来阵阵眩晕与虚弱。但她紧咬着牙关，强行运转着与九阳灵种初步融合的灵力，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地修补着受损的魂体。

　　这次的冒险并非徒劳。虽然代价惨重，但她终于窥见了“逆鳞”的冰山一角——那片蕴含着逆乱法则之力的恐怖存在，以及与“罪血”、与灵种“契约枷锁”之间的神秘关联。破局的方向从未如此清晰，尽管那条路看上去比刀山火海更加险峻。

　　她必须尽快恢复，必须在墨源和巫祁做出下一步行动之前，拥有一定的自保之力，甚至……找到反击的契机。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个时辰，或许是一整天，沈意棠的灵魂创伤终于稳定下来，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恢复了清醒的思考能力。殿外依旧死寂，巫祁布下的监视符文如同冰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锁定着她。

　　就在她试图进一步调息，巩固与灵种的共生状态时，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如星海、冰冷如九幽的威压，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不是扫视，不是远观，而是真真切切地、降临到了这座被重重封锁的主殿之内！

　　墨源！

　　沈意棠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感觉周围的空气彻底凝固，时间与空间都仿佛陷入了停滞。玉床、殿柱、甚至空气中漂浮的微尘，都定格在了原地。唯有她那惊恐的思维，还在绝望地运转。

　　一道模糊的玄色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玉床之前。没有光影的变幻，没有空间的波动，他就那样自然而然地站在那里，仿佛亘古以来便已存在。依旧是那身帝袍，依旧是看不清面容，唯有那双深邃如宇宙、淡漠如冰河的紫色眼眸，平静地注视着瘫在床上的沈意棠。

　　这一次，不是意志投影，而是本尊亲临？！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攥住了沈意棠的灵魂。在墨源本尊面前，她感觉自己渺小得连尘埃都不如，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算计，都显得如此可笑和徒劳。她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量都没有，只能被动地承受着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

　　墨源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从她苍白的面容，到她微微起伏的胸口，最后落在了她手腕上那枚灼热异常的冥妃印上，以及……她眉心深处，那点竭力隐藏却依旧无法完全掩盖的九阳灵种的金光。

　　沈意棠心中一片冰凉。他发现了！他一定发现了灵种因感应逆鳞而产生的异动！他是来彻底抹除这个“不安定因素”的吗？

　　然而，预想中的毁灭并未降临。墨源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目光中没有任何杀意，也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在观察一件出现了预期之外变化的实验品。

　　良久，那冰冷淡漠的声音，直接响彻在沈意棠的灵魂深处，不带丝毫波澜：

　　“忘川异动，因你而起。”

　　不是疑问，而是平静的陈述。

　　沈意棠神魂剧颤，无法开口，只能在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果然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了！

　　“九阳灵种，逆鳞感应……倒是省了朕一番手脚。”墨源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让沈意棠感到刺骨的寒意。省了手脚？什么意思？难道忘川异动本就在他计划之中？甚至……是她体内的灵种间接促成了他想要的某种变化？

　　“契约枷锁，感觉如何？”墨源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她的眉心，直视灵种内部那道强大的束缚。

　　沈意棠感到灵种猛地一缩，传递出强烈的恐惧与排斥。那“契在帝心”的枷锁，在墨源本尊面前，如同遇到了主人般，散发出臣服而又战栗的气息。

　　“看来，‘钥匙’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墨源似是自语，又似是对沈意棠言说，“可惜，火候还差得远。”

　　钥匙？是指灵种？还是指她？发挥作用？是指引动了逆鳞吗？火候不够？是指她的实力太弱，无法完全引动逆鳞之力？还是指……别的什么？

　　墨源的话如同迷雾，每一句都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却又让人难以捉摸其真正的意图。他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又在掌控着一切。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沈意棠，最终定格在她那双因恐惧和倔强而微微颤抖的眼眸上。

　　“你的时间不多了。”墨源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判意味，“要么，在逆鳞下一次彻底苏醒前，掌控它，打破枷锁。要么……”

　　他没有说完，但那股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刺入了沈意棠的灵魂深处，让她如坠冰窟！

　　要么掌控逆鳞破开契约，要么……死！

　　这是最后通牒！墨源在逼她！逼她尽快成长，逼她去引动逆鳞的力量！他到底想利用她和逆鳞做什么？！

　　说完这些，墨源不再停留。那模糊的玄色身影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淡化、消失。凝固的空间瞬间恢复，那浩瀚的威压也潮水般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噗通！”沈意棠猛地瘫软在玉床上，如同离水的鱼般大口喘息，冷汗已浸透重衣，灵魂深处残留着难以磨灭的恐惧。墨源本尊带来的压迫感，远超以往任何一次！

　　但恐惧之后，涌上心头的却是更加冰冷的决绝。墨源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他确实在利用她！利用九阳灵种去引动忘川逆鳞！而她的生死，完全取决于她能否在限定时间内，达到他的“要求”！

　　这是一场与虎谋皮的死亡竞赛！她没有退路，只能按照墨源划下的道，拼命向前！在逆鳞下一次异动、或者说在墨源失去耐心之前，她必须找到掌控灵种、引动逆鳞、并破除契约的方法！

　　她艰难地坐起身，擦去嘴角因恐惧而溢出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既然墨源希望她这把“钥匙”更快地发挥作用，那么……她或许可以借此，向他“索取”一些必要的“资源”？

　　比如，更自由的活动空间？比如，接触某些“典籍”的权力？甚至……是那枚至关重要的“罪血碎片”的下落？

　　风险巨大，但值得一试！毕竟，她现在可是墨源“计划”中重要的“棋子”，在失去价值前，她或许拥有一些讨价还价的资本？

　　沈意棠深吸一口气，开始在心中飞速盘算。与帝心博弈，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但她已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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