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熊罴磐石

　　云梦瑶又在栖霞山盘桓了两日，与石岳将首批交易物资的细目逐一敲定。碧波城那边愿拿出三百斤深海沉银，五十枚品相上佳的暖玉珍珠，外加三对已驯化妥当、可充作警戒与短途脚力的踏浪驹。而栖霞山需付出的，则是两千斤寻常的变异黄豆，百斤由那株奇异母藤结出的精品豆子，以及唐糖亲手炼制的五十瓶清心丹。

　　诸事议定，云梦瑶心中颇为满意，便定下翌日清晨动身返回碧波城。

　　动身前夜，她却再次寻到墨峰，此番不在议事厅，而是在那开阔的演武场边缘。

　　月色下，她笑吟吟地指了指身旁那头如同小山丘般的碧水熊罴，对墨峰道：“墨峰首领，我这伙伴‘阿罴’，性子最是憨直不过，偏生喜好与实力强横者切磋耍子。它见贵山几位道友气象不凡，尤其那位周一刀周道友，气息沉凝如山岳，让它心痒难耐。不知可否让阿罴与周道友过上几招，权当是为我等明日分别助兴，如何？”

　　她这话说得圆融，既全了那熊罴的“心意”，又不至显得突兀，倒像是熟络友人间的随意提议。

　　墨峰目光掠过那头气息赫然已达筑基初期的碧水熊罴，又瞥向不远处正自督促队员打磨筋骨的周一刀，略一点头，只吐出一个字：“可。”

　　消息不胫而走，众人很快又聚拢到演武场四周。此番与先前同云梦瑶的术法较量不同，乃是实打实的肉身碰撞，更添几分原始蛮荒的力道之美。

　　周一刀听得缘由，脸上非但毫无惧色，眼中反而燃起一丝灼热战意。他大步流星走入场地中央，朝着那碧水熊罴抱拳一礼，声若洪钟：“周某在此，请指教！”

　　那碧水熊罴阿罴闻声，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低吼，算是回应。它那庞大身躯带来的压迫感十足，深蓝色的皮毛在清冷月光下，泛着水波般的莹莹光泽。

　　并无多余客套，阿罴率先发难！看似笨重臃肿，动起来却迅捷异常，一只磨盘大小的熊掌挟着凄厉风声，宛如一柄开山巨锤，直直朝着周一刀头顶拍落！掌风凌厉，竟引得周遭空气中水汽自行汇聚，凝成一层淡蓝色的光晕，威势惊人。

　　周一刀见状，不闪不避，喉间发出一声低沉喝声，体内那磐石道基轰然运转，精纯的土黄色真元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得自墨峰传授的百炼金身诀要已被催发至当下极限！他双足如同老树盘根，死死钉在地上，右拳紧握，那领悟不久的镇岳拳意凝聚其中，毫无花哨地悍然迎向那巨大熊掌！

　　“轰——！”

　　拳掌交击，竟爆发出金石撞击般的刺耳巨响！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浪涟漪自交击处猛地扩散开来，卷起地上尘土。

　　周一刀身形只是微微一沉，脚下青石地面“咔嚓”一声裂开数道缝隙，但他本人却如钉在原地，寸步未退！反倒是那阿罴，庞大身躯晃了一晃，熊掌上传来的那股沉浑反震力道，让它发出一声带着些许惊异的低吼。

　　“好家伙！老周，够硬朗！”场边观战的赵日天看得眉飞色舞，忍不住高声喝彩。

　　阿罴吃了个小亏，凶性却被激发出来，另一只熊掌紧跟着拦腰横扫而来，带起一片蓝色残影，力道比之前更猛三分！

　　周一刀依旧选择硬接，双拳如擂鼓般交替挥出，将玄元三式中的破云、镇岳之意运转自如，每一拳都势大力沉，精准无比地格挡住阿罴那如同狂风暴雨般的熊掌连击。

　　“砰！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连绵不绝，好似沙场战鼓擂动，震得人耳膜发嗡。这一人一熊，竟是以最纯粹、最野蛮的力量在进行着最直接的对轰！

　　阿罴天生神力，更兼皮糙肉厚，防御极强。而周一刀则将体修的坚韧与磐石道基的沉稳发挥得淋漓尽致，虽在绝对力量上略逊这洪荒异种半筹，却凭借千锤百炼的扎实根基与墨峰点拨的卸力巧劲，硬生生扛住了阿罴的猛攻，便如一块真正的万年磐石，任凭惊涛骇浪拍击，我自岿然不动。

　　久攻不下，阿罴显得有些焦躁起来，猛地张开血盆大口，喉咙深处蓝光一闪，一道凝练无比、水桶粗细的高压水柱如同怒龙出海，嗤的一声喷射而出，直冲周一刀面门！

　　周一刀眼神骤然一凝，却并未慌乱，沉腰坐马，双掌猛地向前虚虚一推，体内土系真元狂涌而出，瞬息间在身前凝聚成一面厚实无比、纹路俨然的土黄色真元巨盾！

　　“岩盾，起！”

　　“嗤——嗤——！”

　　狂暴水柱狠狠冲击在岩盾之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剧烈摩擦声，无数水花四散迸溅，在月光下折射出迷离光彩。那面岩盾剧烈震颤，表面光芒急闪，却终究顽强地不曾破碎崩解。

　　趁此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之机，周一刀脚下猛地发力，身形如离弦之箭前冲，险险避开残余水柱的冲刷，右拳之上土黄光芒高度凝聚，一股崩山裂石的惨烈拳意透体而出，直捣阿罴那相对柔软的腰腹之处！

　　阿罴反应亦是极快，庞大身躯以一种与其体型绝不相符的灵巧向后疾缩，同时另一只蓄势待发的熊掌已然带着恶风，拍向周一刀侧肋空档，竟是一副以伤换伤、两败俱伤的打法！

　　周一刀心下凛然，不得不强行变招，那记崩山拳意半途转向，与拍来的熊掌再次硬撼一记。

　　“嘭！”

　　又是一声闷响，周一刀借力向后飘退丈许，身形晃动几下，便稳稳落地，气息虽有些急促，却并无散乱之象。

　　这一番兔起鹘落、劲风四溢的激烈交锋，双方竟是谁也未能奈何得了谁，堪堪斗了个平手之局。

　　阿罴停止了攻击，晃了晃那颗毛茸茸的大脑袋，朝着周一刀低吼了一声，这回吼声中的暴戾之气消减不少，反倒透出几分认可与痛快。它虽未击败对手，但这番硬碰硬的厮杀，着实让它筋骨舒展，打得酣畅淋漓。

　　周一刀也缓缓收拳而立，平复着翻涌的气血，朝着阿罴再次抱拳，沉声道：“承让了。”

　　云梦瑶莲步轻移，走上前去，拍了拍阿罴粗壮的前肢，对墨峰与周一刀嫣然笑道：“阿罴今日打得痛快。周道友果然了得，这磐石之躯，稳如泰山，梦瑶佩服。”

　　墨峰微微颔首，淡然道：“一刀根基还算扎实。你这熊罴伙伴，亦是非凡异种。”

　　这场别开生面的切磋，便在朗朗月色下圆满收场。既让碧波城使者亲眼见证了栖霞山核心成员的强悍实力，无形间，也将双方关系拉近了几分。

　　翌日清晨，朝阳跃出地平线，洒下万道金辉。

　　云梦瑶带着满载的物资与那份沉甸甸的盟约，在那头碧水熊罴阿罴的护卫下，终是踏上了归途。山门之前，她再次向墨峰等人敛衽作别。

　　“墨峰首领，诸位道友，后会有期。碧波城的大门，永远为朋友敞开。”

　　“云姑娘，一路顺风，后会有期。”

　　目送着那支带着淡淡海风气息的车队消失在官道尽头，墨峰缓缓收回目光。

　　碧波城此番插曲已了，盟约的缔结，确为栖霞山打开了新的局面，多了几分依仗。但墨峰心知肚明，在这危机四伏的末世，外部环境的些许改善，终究只是锦上添花，真正的根基，仍在于自身实力的不断提升，唯有力量，方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身后气象渐成的栖霞山，以及身旁那些历经厮杀、目光日益坚定的同伴。

　　短暂的休整时日已过，是时候将全副心神，重新投入到那漫漫无期的苦修，与这栖霞山基业的壮大之中了。

　　前路漫漫，道阻且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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