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载体可能就是

　　赵小玥从未感觉如此沉重。

　　江季黎的命令，那八个神秘字符带来的微弱希望，外部如同实质般压迫而来的规则同化力场，以及体内因过度使用能力而产生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虚弱感……这一切都压在她年轻的肩膀上。

　　她没有去任何特定的地方，而是回到了自己的休息舱——这个基地里唯一能称得上属于她的、狭小却私密的空间。

　　盘膝坐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她闭上眼睛，尝试屏蔽外界的一切干扰。

　　与利维坦的“沟通”，远非寻常对话。

　　那是以自身意识为舟，闯入一个古老、磅礴、充满愤怒与痛苦的规则之海。

　　每一次接触，都伴随着被那浩瀚意志同化、撕碎的风险。

　　她深呼吸，努力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去“感知”或“倾听”利维坦那充满整个地底世界的“回响”。

　　这一次，她需要更主动，更深入。

　　她开始在脑海中回放“薪火档案”中的片段。

　　不是理性地分析，而是去感受那些故事中蕴含的情感——绝境中的互助，失去时的悲痛，微小时刻的温暖，以及那份看似愚蠢却无比珍贵的、对“人性”本身的坚守。

　　她将这些情感的碎片，如同收集星光般，在自己的意识核心处汇聚，形成一层微弱却坚韧的“光膜”，包裹住自己的核心意识。

　　然后，她放开了对自己规则感知能力的限制，不再将其作为探查外界的触角，而是作为锚定自身意识的缆绳，向着地底那磅礴意志的深处，“潜”了下去。

　　一瞬间，无边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

　　不再是具体的声音或图像，而是纯粹的信息洪流，是规则本身在咆哮。

　　她“看”到了星球初生时的炽热，“听”到了远古生命诞生时的律动，更感受到了被最信任的“伙伴”——初代管理者——背叛时，那贯穿亿万年的、冰冷刺骨的痛苦与愤怒。

　　利维坦的记忆碎片，如同狂暴的海浪，不断冲击着她的意识。

　　那层由人类情感凝聚的“光膜”剧烈震荡，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赵小玥感到自己的思维几乎要冻结，要被那古老的恨意同化。

　　她咬紧牙关，几乎是无意识地，开始在意识中“回放”那些属于人类的记忆——

　　王胜引爆高爆物时决绝的背影；周启明拖着伤腿整理档案时的专注；

　　苏婉清挡在伤员身前对抗“基石”评估时的愤怒；

　　江季黎在无数个深夜，独自站在了望窗前那疲惫却依旧挺拔的身影；

　　还有林默……林默燃烧自己，将“平衡”注入世界时，那最后一眼的平静与希望……

　　这些记忆的碎片，带着鲜明的、与利维坦的冰冷愤怒截然不同的“温度”，在她的意识周围旋转、闪烁。

　　【……噪……音……】

　　一个庞大、模糊、并非通过声音传播的意念，如同海底暗流般扫过她的意识。充满了不耐烦与排斥。

　　赵小玥没有退缩，反而集中起全部的精神力，将那份关于“平等契约”的理念，连同这些承载着人类挣扎、牺牲与坚守的记忆碎片，如同投出一支闪烁着微光的标枪，奋力投向那庞大意志的核心。

　　【我们……不同！】

　　她用尽全部心力呐喊，这呐喊并非声音，而是意识的震荡。

　　【我们曾被背叛，我们也在背叛中觉醒！我们追求生存，但拒绝成为冰冷的工具或神灵！我们犯过错，我们仍在犯错，但我们……在努力寻找第三条路！一条属于‘人’的路！我们需要的，不是您取代‘织命者’，而是一个……共存的机会！一个证明‘平衡’并非虚幻的机会！】

　　信息传递了出去，如同石沉大海。

　　那磅礴的意志陷入了更深的沉默，只有无尽的痛苦与愤怒依旧在背景中轰鸣。

　　压力并未减轻，反而更加沉重，仿佛利维坦在“审视”这些渺小、脆弱却又异常顽固的信息。

　　时间在意识的层面失去了意义。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就在赵小玥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彻底压垮、那层情感“光膜”即将碎裂的刹那——

　　一股微弱、却截然不同的“涟漪”，从利维坦意志的极深处，荡漾开来。

　　这缕“涟漪”不再是纯粹的愤怒或痛苦，它夹杂着一丝……极其古老的，近乎被遗忘的……好奇？以及一丝更微弱的，仿佛星火般一闪而逝的……认可？

　　紧接着，一段模糊、破碎、完全由规则信息构成的“影像”，强行塞入了赵小玥的意识：

　　那并非人类认知中的画面，而是一种直接的概念传递。

　　她“看”到了初代管理者与利维坦最初建立连接时，并非依靠任何外力或晶石，而是依靠一种纯粹的、由双方意志共鸣产生的规则谐振。

　　那时，“摇篮”并非牢笼，而是一个温暖的、光芒微弱的共生节点。

　　这个节点的核心，并非“契约异物”，而是一颗由双方共同意志凝聚的、不断脉动的光核。

　　这段信息短暂得如同幻觉，随即便被更庞大的愤怒浪潮淹没。但赵小玥抓住了它！

　　也就在这一刻，外部庞大的压力骤然一轻。

　　利维坦的意志，如同退潮般，从她的意识层面撤离，只留下那片无边无际、依旧充满敌意却似乎多了某种难以言喻变化的“规则之海”。

　　赵小玥猛地睁开眼睛，剧烈地喘息着，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衣物，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鲜血。大脑如同被无数根针扎刺般剧痛。

　　但她苍白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近乎虚幻的、极度疲惫却又带着兴奋的光彩。

　　她挣扎着拿起通讯器，声音嘶哑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指挥室……我……我看到了……最初的‘节点’……不是契约，是共鸣！载体……可能就是……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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