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拙劣的安抚

　　凯斯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稳。凌烨还醒着，背对着他，看着墙上的一道光。天快亮了。

　　他动了动手，确认自己收回了信息素。那种味道还在鼻子里有一点，很快就没了。这感觉很奇怪，像做了不该做的事。他不是想安慰谁，只是突然想到林恩小时候发抖的样子。现在凯斯也这样靠在床边睡觉。

　　他坐起来，动作很轻，怕吵到凯斯。刚踩到地板，凯斯突然抽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像是喘不过气。

　　凌烨皱眉，转身看他。

　　凯斯脸色很差，嘴唇发青，眼睛一直在抖，手抓着毯子，指节都白了。

　　凌烨叹了口气，蹲下摸他的肩膀：“醒醒。”

　　凯斯猛地睁眼，整个人一紧，像被人从水里拉出来。他张嘴没出声，看了房间一圈，最后盯着凌烨。

　　“你还在这。”他声音哑了，语气有点松口气。

　　“不然呢？”凌烨站起来，“你以为我会背你去医务室？”

　　凯斯没笑，慢慢松开手，低头看地。头发乱糟糟的，平时那副不在乎的样子没了，只剩狼狈。

　　“我……说了什么吗？”他问。

　　“说了很多。”凌烨走到衣柜拿衣服，“你说你想当扫厕所的兵。”

　　凯斯想笑，没笑出来。

　　“我不是故意的。”他说，“我只是……太久没睡好了。每次闭眼，就像在往下掉，停不下来。”

　　“那你该去看医生，别半夜来我宿舍。”凌烨把衣服扔给他，“换上。六点我要交表，不想迟到。”

　　凯斯接过衣服，没动。他抬头看凌烨的背影：“你会告诉别人吗？”

　　“说什么？你在我这儿睡地上？”凌烨拉开抽屉找扳手，“我又不写日记。”

　　“我是说……我说的那些话。”凯斯声音低了，“删记录、改报告的事。”

　　凌烨停下，回头看他：“你觉得我会告发你？”

　　“我不知道。”凯斯摇头，“你现在看我的眼神，跟以前不一样。”

　　“以前什么样？”凌烨冷笑，“看你像看一颗螺丝钉？”

　　“至少是能用的。”凯斯苦笑，“现在你像在等我坏掉。”

　　屋里安静了几秒。

　　凌烨走回来，站在他面前：“你知道福利院最怕什么吗？”

　　凯斯愣住。

　　“不是打骂，不是饿肚子。”凌烨声音很平，“是有人突然抱你说‘你是我的希望’。这话听着好听，其实最伤人。你做不到，他们就觉得是你毁了他们。”

　　凯斯脸色变了。

　　“我不是——”

　　“你就是。”凌烨打断他，“你昨晚说的每句话都在告诉我：没我就活不了。可我不是来救人的，我是来打仗的。我要的是能站在我旁边扛枪的战友，不是一头只会围着我转、随时会咬自己的疯狗。”

　　凯斯的手抠进地毯缝里。

　　“你可以喜欢我。”凌烨语气没变，“但不能靠我活着。你要么学会站着跟我说话，要么就滚。我不需要一个管不住自己的搭档。”

　　说完，他走向门口。

　　“等等。”凯斯忽然开口。

　　凌烨停下，没回头。

　　“如果……”凯斯声音发紧，“如果我不再这样了，你能给我一次机会吗？不是现在，是以后。等我能站稳的时候。”

　　凌烨沉默几秒。

　　“我没赶你走。”他说，“你还在这儿。”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灯全亮了，空气有点凉。他关门时，听到里面一声闷响，像东西砸在地上。

　　他没回头，朝整备所走去。

　　身后的门再没打开。

　　凯斯坐在地上，手里捏着那张失效的信息素贴。他看了很久，把它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他扶着床站起来，脚步还有点虚，但背挺直了些。他换上凌烨给的衣服，袖子太长，肩膀也宽，穿上去空荡荡的。

　　镜子里的人眼睛红，脸白，像个被打过的流浪汉。

　　他扯了下嘴角：“站着说话……是吧。”

　　他摸了摸脖子，原来贴抑制贴的地方还有胶印。他用力擦两下，没擦掉。

　　算了。

　　他拿起工具包，开门。

　　外面阳光很好，照得走廊亮堂堂的。

　　他迈出一步，脚比刚才稳了。

　　整备所广播开始报任务。

　　A-1区机甲检修，负责人：凌烨。

　　五区辅助调试，对接人员：凯斯。

　　两人名字出现在电子屏上，中间写着：“协作状态：待定”。

　　凯斯看了会儿，往电梯走。

　　电梯开了，凌烨在里面，低头看数据表。

　　凯斯走进去，站他旁边。

　　没人说话。

　　电梯往上，灯一格一格亮。

　　第三层，进来两个后勤兵，一边聊天一边按楼层。

　　“听说B-3压力阀又坏了？”

　　“对，赵铁山查了一夜，说是有人改了参数。”

　　“谁干的？”

　　“不知道，队长盯得很紧。”

　　两人察觉气氛不对，偷偷看了角落一眼，赶紧闭嘴。

　　电梯继续上升。

　　凌烨翻了一页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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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斯盯着显示屏，呼吸很稳。

　　第四层，没人进出。

　　第五层，门开，凌烨走出去。

　　凯斯跟在他后面两步。

　　他们穿过通道，走向各自的工作区。

　　唐笑笑从通讯台探头，看到两人一前一后过来，眼睛亮了。

　　“队长！凯斯！你们和好了？”

　　凌烨没停步。

　　凯斯笑了笑：“还没。”

　　“啊？那这是……”

　　“我在学。”凯斯说，“怎么站着说话。”

　　说完，他进了五区调试间。

　　凌烨站在主控台前，输入身份码。

　　屏幕亮起，跳出一条消息。

　　他点开。

　　【家族联络系统】

　　未读消息 ×1

　　标题：婚约转让协议签署截止倒计时 23:59:47

　　他看了一眼，删了。

　　转身时，看到监控画面是五区。

　　凯斯背对镜头，在调线路。动作稳，手利索，不像昨晚那样失控。

　　凌烨看了几秒，移开视线。

　　他拿起对讲机：“A-1区准备就绪，可以开始检修。”

　　频道传来回应：“收到，五区同步接入。”

　　凌烨按下确认。

　　屏幕上，两人的进度条一起动了，慢慢往前。

　　中间有条线，分得很清。

　　但好歹，都在走。

　　凯斯调完最后一根线，抬头透过玻璃看向主控台。

　　凌烨在低头写字，袖口有油渍，侧脸很硬。

　　他看了会儿，收回目光，拿起工具箱。

　　下一步，是学会不再偷偷看他。

　　他走出调试间，脚步落在金属地上，不轻不重。

　　前面是今天的第一个任务。

　　他抬手活动肩膀。

　　有点酸，但还能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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