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技术难题

　　警报声第三次响起的时候，凌烨的手指已经死死抠在控制台边缘，指甲都快断了，留下几道白印。

　　主屏幕上的数据乱得像一锅粥。幽影Ⅲ型的核心系统原本稳稳当当的相位耦合器同步率，刚才还98%，眨眼间掉到41%，又猛地蹦到67%，现在干脆开始抽风似的跳来跳去。红灯闪个不停，刺得人眼睛疼。可最吓人的不是这些——自检报告清清楚楚写着：无硬件损伤。

　　“不是线路问题。”唐笑笑皱着眉，耳机里传来的波形图让她越看越心惊，“是系统自己在打架。”

　　赵铁山蹲在能源舱口，检测仪来回扫了三遍，最后直起身子叹了口气：“电压正常，散热正常，连外壳温度都没超标。这机器明明没病，但它就是不干活。”

　　雷鸣站在角落，眉头拧成一个结：“会不会是刚才那道脉冲惹的祸？虽然只响了三秒，但说不定留下了什么后遗症。”

　　凌烨没说话，手指飞快地调出频谱残留记录。画面定格在一段微弱却异常规律的波动上。他眯起眼，把频率拉出来一对比，心头一沉——正好和B区管线的共振点完全重合。

　　“凯斯说得对。”他低声开口，声音冷得像冰，“这不是故障……是有人，在敲门。”

　　唐笑笑一愣：“谁？”

　　“不知道。”凌烨站直身体，眼神变得锐利，“但现在这扇门已经被敲松了。再不管，整个系统都会跟着一起炸。”

　　他转身走到主控台前，一把推开辅助操作界面，开始手动重置耦合协议。“切断非必要模块供电，我要强制重启底层校验程序。”

　　“队长，这太危险了！”赵铁山赶紧凑过来，“万一重启时再来一次干扰，逻辑链可能直接锁死，到时候谁都救不了。”

　　“那就赌一把。”凌烨的手没停，“我们没时间等舰队派技术组上来接管。任务不能停，设备也不能废。”

　　命令一下，舱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主屏幕上的进度条一点一点往前爬。数据流渐渐平稳，同步率慢慢回升到75%——

　　突然！

　　“嘀！嘀！嘀！”

　　警报声再次炸响，红光刷满整个舱室。耦合器瞬间失锁，所有参数重新失控。

　　“失败了。”雷鸣喃喃道。

　　凌烨盯着屏幕，脸色发青。他早知道不会这么顺利，可亲眼看着系统又一次崩塌，还是像被人狠狠踹了一脚，闷得喘不过气。

　　“返航吧。”赵铁山终于开口，语气软了下来，“上报总部，让专家来处理。咱们只是整备队，又不是研发所的人，别硬扛了。”

　　“不行。”凌烨斩钉截铁。

　　“可现在连问题出在哪都不知道，怎么修？”雷鸣也急了，“难道真要等到它自己爆炸才认输？”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忽然响起：

　　“不是找不到。”

　　是凯斯。

　　他一直坐在副控台前，手指轻轻滑动终端，眼睛盯着那段反复出现的畸变波形。此刻他抬起头，语气很稳：“问题不在设备本身，而在它的反应方式。”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你们看这里。”他调出两组数据叠在一起，“每次外部信号碰到共振点，系统就会自动启动补偿机制，想压下波动。但它补偿的方向错了——它其实在帮倒忙，让共振越来越强。”

　　唐笑笑凑近一看，脱口而出：“所以它越修越乱？”

　　“对。”凯斯点头，“就像一个人咳嗽，你不该拍他背让他咳得更狠，而是要想办法止住。”

　　雷鸣皱眉：“那你倒是说，该怎么止？”

　　凯斯沉默两秒，忽然在终端上画出一条反向波形曲线：“如果我们不阻止共振，而是……送它一程呢？用相反的相位去对冲，让它自己把自己抵消掉。”

　　舱内一下子安静了。

　　赵铁山瞪大眼睛：“你是说，故意制造一场更大的混乱，来平息现有的混乱？”

　　“差不多。”凯斯指着图示，“只要时机和幅度够准，两个波形相遇时会相互中和。我可以用辅助散热模块当临时发射节点，把它变成一个微型干扰源。”

　　“听上去像是拿火灭火。”唐笑笑小声嘀咕。

　　“但理论上可行。”凯斯补充，“我在资料库里翻到过类似案例，叫‘主动扰动平衡法’，不过没人敢在实战设备上试。”

　　凌烨盯着那张简图看了足足五秒。

　　然后他忽然转身，打开自己的加密日志库，输入一串旧编号。页面跳转，一篇尘封多年的论文出现在屏幕上——《舰载共振抑制中的反向反馈应用初探》。

　　作者：星联研究院·G.林。

　　是他母亲。

　　他的手指顿了一下，很快移开视线，重新聚焦在凯斯的推演模型上。越看，心跳越快。

　　这个思路……竟然和母亲当年提出的设想惊人地相似。

　　“你能模拟一遍吗？”他问。

　　“可以。”凯斯点头，“但我需要接入主控模拟通道，还要打通散热、供能和信号三个子系统的临时权限。”

　　“权限不够。”唐笑笑提醒，“这种跨系统操作，得指挥官亲自授权。”

　　凌烨没犹豫，直接调出权限管理界面，把自己的高阶识别码输了进去。

　　“现在够了吗？”

　　凯斯看了一眼提示框，点头：“够了。”

　　“那就做。”凌烨盯着屏幕，“我给你十分钟，跑一次完整模拟。成功的话，立刻准备实装改造。”

　　“等等！”雷鸣突然上前一步，“你们真要让他试？这方案连名字都没有，万一出事——”

　　“我会担责。”凌烨打断他，目光如刀，“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原路返回，任务作废；二是往前走一步，试试新办法。你们选哪个？”

　　没人再说话。

　　唐笑笑默默摘下通讯耳机，插进独立监听端口：“我断开外部频道，防止数据外泄。”

　　赵铁山退回到能源监控仪旁，手里紧紧攥着应急断电手柄，指节都泛白了。

　　雷鸣咬了咬牙，最终转身回到警戒雷达前，开始逐项检查外部信号通道。

　　舱内只剩下键盘敲击的声音。

　　凯斯的手指在终端上快速滑动，将反向波形参数逐一填入模拟环境。主屏幕分出一个小窗口，显示出虚拟系统中的双波对冲模型。

　　进度条缓缓推进。

　　一秒，两秒，三秒……

　　“第一阶段稳定。”凯斯轻声说。

　　数据流开始变化，原本狂躁的曲线出现微妙偏移。

　　“相位匹配度达到82%……85%……进入交汇区。”

　　凌烨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

　　就在两条波形即将接触的瞬间——

　　“嘀！”

　　一声短促提示音响起。

　　“外部侦测模块捕捉到新信号！”唐笑笑猛地抬头，“频率和上次一样，强度稍弱，持续时间……两秒七！”

　　“它又来了。”赵铁山低声道。

　　“别管它。”凌烨咬牙，“继续模拟！”

　　凯斯的手指没有停下。屏幕上，两道波形终于相撞。

　　刹那间，数据曲线剧烈抖动，随即——

　　趋于平稳。

　　“抵消成功。”他抬起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模型验证通过，误差范围小于0.5%。”

　　舱内一片寂静。

　　几秒钟后，唐笑笑猛地吹了声口哨：“我去，你还真行。”

　　赵铁山松开手柄，长舒一口气：“活见鬼了，这都能成。”

　　雷鸣站在雷达前，回头看了凯斯一眼，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敌意淡了不少。

　　凌烨盯着屏幕，久久没动。

　　他知道，这不只是一个技术方案的成功。

　　而是某种东西被打破了。

　　过去他总以为，靠自己就够了。拼实力，抢资源，踩着别人往上爬，才能活下去。可现在，他看着眼前这个金发青年，忽然意识到——有些难题，单打独斗永远解不开。

　　“准备实装改造。”他终于开口，声音沉稳，“凯斯负责主导，其他人配合。唐笑笑继续监控外部信号，有任何异常立即预警。赵铁山守好能源输出，必须保证散热模块在改造期间不断电。雷鸣，你去检查所有物理连接点，确保线路承受得住反向电流冲击。”

　　命令一条条下达，舱内迅速行动起来。

　　工具箱被打开，接线端口逐一拆解。凯斯跪在设备舱旁，小心翼翼地将辅助散热模块的控制线引出，接入一个自制的信号转换器。

　　“这个是我昨晚顺手做的。”他见凌烨看过来，解释了一句，“想着万一有用。”

　　凌烨瞥了一眼那个歪歪扭扭焊出来的盒子，嘴角微微抽了一下：“你手艺挺野。”

　　“能用就行。”凯斯笑了笑，继续低头接线。

　　十分钟后，所有改装完成。

　　“启动倒计时？”凯斯抬头。

　　凌烨站在主控台前，双手撑在面板上，目光落在启动键上方。

　　“等一下。”唐笑笑忽然说。

　　她耳机里传来一阵细微的杂音，虽然短暂，但频率特征明显。

　　“它又要来了。”她抬头，眼神紧张，“脉冲信号正在逼近，预计七秒后接触。”

　　凌烨深吸一口气。

　　“不等了。”他说，“就在它来的时候启动。”

　　凯斯点头，手指悬停在确认键上。

　　舱内所有人静默。

　　三秒。

　　两秒。

　　一秒。

　　凌烨抬起手，正要下令——

　　凯斯的手指，忽然往下压了一毫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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