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四天

　　大同。

　　鬼子第26师团部。

　　空气凝固，沉重如铅。

　　柴山四郎中将面沉似水，指节因用力攥紧战报而发白，青筋在太阳穴处狰狞跳动。

　　一旁，师团参谋长稻村丰二大佐的目光，则像淬毒的钉子，死死钉在地图上——

　　那上面，一个个象征失守据点的红叉，如同喷溅的鲜血，正被代表八路的猩红箭头狠狠贯穿！

　　“八嘎——！”

　　柴山猛地顿步，铁拳裹挟着狂怒狠狠砸下！

　　地图剧烈震颤，铅笔惊跳着滚落。

　　“煤矿！齐家坡沙岭！警察学校！北岳庙！一天！仅仅一天！城外支撑点，尽数玉碎！连……连机场也……”

　　嘶哑的咆哮里，是难以置信的崩塌感。

　　稻村丰二缓缓抬头，镜片后的眼神阴鸷如冰窟：

　　“师团长阁下，现实……比噩梦更糟。各据点失联，间隔时间极短！八路的攻势……是同时展开！是雷霆万钧！尤其机场——”

　　他声音陡然转寒，带着冰锥般的锐利，

　　“拥有坦克！装甲车！铜墙铁壁的工事！然而……”

　　他刻意停顿，让那未竟的恐惧在死寂中弥漫。

　　“昨夜城防急报！”

　　稻村的声音更低，更沉，

　　“数股八路小队，携带测量器具，多次抵近城墙……精准测绘！他们的獠牙，绝非止于城外！”

　　“城北火车站工事群尚在，已是孤岛！”

　　柴山冲到窗边，灰蒙蒙的天空压得他窒息，焦虑与怨毒交织，

　　“北平的飞机呢？！那些高高在上的秃鹫，就只会在天上盘旋几圈，听听哀嚎吗？！我们的空中支援在哪里？对八路集结地的毁灭性打击又在哪里？！”

　　稻村拿起一份电文，脸色瞬间灰败：

　　“北平回电……”

　　他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字来，

　　“‘航空队任务繁重，油料炸弹储备紧张，优先保障交通干线及重点城市。’ 他们承诺……‘酌情’增加大同巡逻架次。轰炸？需‘进一步核实目标’。”

　　每一个官僚推误的词语，都像一记耳光。

　　“‘酌情’？‘核实’？！”

　　柴山骤然转身，眼中烈焰熊熊，几乎要焚毁一切！

　　“他们是在等大同陷落，好来给蝗军收尸吗？！

　　八嘎！再发电！措辞要见血！

　　告诉他们，大同危在旦夕！

　　城外李云龙主力已磨刀霍霍！

　　没有空中铁拳，我们拿什么压制八路的炮群？

　　拿什么……对付那些该死的‘木头幽灵’？！”

　　情报中那简陋的空中威胁，此刻化作冰冷的毒蛇，缠上心头。

　　“哈依！”

　　稻村猛地低头，指节捏得惨白，随即，更沉重的巨石压下，

　　“太原、张家口、绥远援军……最快抵达……也需四天！”

　　四天！

　　柴山与稻村的目光在空中猛烈碰撞，绝望如同实质的寒冰，瞬间冻结了空气。

　　城外据点尽失！

　　城墙被精准测绘！

　　这意味着八路已洞悉了城防的每一处软肋！

　　刚刚吞噬山下旅团的李云龙部，正携着滔天凶焰扑来……一股从未有过的彻骨寒意，沿着柴山的脊椎疯狂上窜！

　　“李云龙……”

　　柴山的声音如同梦呓，手指神经质地敲击桌面，

　　“他不会给我们四天……稻村君！命令城北火车站守军，要死守！

　　那是我们最后的生路！

　　城内！立刻进入最高戒严！

　　物资配给收紧至极限！

　　所有喘气的，都给我赶到城墙上加固工事！告诉士兵们……”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注入力量，声音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裂痕，

　　“大同城高池深！三路援军将至！要在大同，彻底覆灭李云龙！”

　　“哈依！”

　　稻村头颅深埋，身体绷紧如弓。

　　次日清晨。

　　那熟悉的、帝国轰炸机的引擎轰鸣再次撕裂大同的天空。

　　盘旋……两圈……然后，毫无留恋地，消失在灰蒙的天际。

　　“八嘎——！”

　　柴山站在窗前，对着远去的飞机残影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指骨因极度用力而发出咯咯声响！

　　“废物！帝国的天空……就养着这些无用的懦夫吗？！”

　　稻村沉默地伫立一旁，镜片后的疲惫被更深沉的忧虑取代。

　　师团长口中那“木头幽灵”的阴影，此刻重逾千钧。

　　就在那帝国侦察机引擎的余音，即将彻底消散于云层之上的刹那——

　　嗡……嗡……嗡……

　　一种截然不同的、低沉而连绵不绝的嗡鸣声，如同来自地狱的蜂群，毫无征兆地刺破寂静！

　　由远及近，瞬间变得清晰、刺耳、充满压迫感！

　　柴山和稻村猛地抬头！

　　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灰暗的云层之下，几个轮廓简陋到令人心悸的黑点，正以惊人的速度俯冲逼近！

　　木质的骨架、蒙着帆布或粗糙铁皮的机身，在惨淡的晨光中，投射出脆弱却无比狰狞的剪影——

　　情报中的“木头飞机”！

　　还有那架拼凑的“铁怪物”！

　　它们……真的来了！

　　“敌袭！空袭！隐蔽——！！”

　　凄厉到变形的警报声，瞬间撕碎了整个清晨！

　　“混蛋！他们竟敢——！！”

　　柴山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那几个仿佛从历史坟墓里爬出的飞行恶魔，带着原始而蛮横的死亡气息，无视一切防空，直扑城西南的步兵联队营区！

　　没有俯冲！没有扫射！

　　这些简陋的死亡使者，几乎是贴着城墙的垛口呼啸而过！

　　在无数双惊骇、茫然、甚至带着荒诞恐惧的眼睛注视下，机腹猛地张开——

　　咻——咻——咻——

　　几个不起眼的黑点，被狠狠抛下！

　　轰！轰！轰！轰！

　　没有震天动地的巨响，只有沉闷如重锤擂鼓的爆燃！

　　粘稠、恶毒的地狱之火，如同活物般瞬间炸开！

　　疯狂舔舐着营房、物资堆、车辆！

　　浓烈刺鼻的黑烟裹挟着焦糊的死亡气息，冲天而起，将刚刚泛白的天空……染成一片污秽的暗红！

　　“救火！快啊！”

　　“水！水在哪里！”

　　“我的腿！啊——！救命！”

　　营区瞬间化作沸腾的炼狱！

　　烈焰翻腾，浓烟蔽日！

　　士兵在火海中奔突、践踏、惨叫！

　　秩序荡然无存！

　　这仅仅是几架木头飞机投下的燃烧弹！

　　当它们装载着缴获的航空炸弹再次降临……大同的天空，将迎接怎样的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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