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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骤雨惊雷识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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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砸在树洞外的老松针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

  春织的手指深深掐进霍砚衣袖里,能摸到他手臂上凸起的肌肉——那是镇北军练出来的硬骨,此刻绷得像拉满的弓。

  别出声。霍砚的声音压得极低,松明子的火光在他眉骨的疤上一跳一跳。

  春织想起上个月他替她挡下二伯家扔来的瓦块,那道疤就蹭破了皮,她给他涂药时,他还笑着说比战场上的伤轻多了。

  可现在,他的喉结动了动,像头嗅到危险的狼。

  脚步声更近了。

  春织数着心跳,一下,两下,第三下混着泥水声的,突然清晰得像在耳边。

  霍砚猛地把松明子往树洞口一伸——闪电恰在这时劈开云层!

  三个人影在雨幕里晃了晃。

  为首那个戴斗笠的,斗笠檐下露出半张青肿的脸,正是李三槐!

  春织瞬间想起去年冬天,这混子带着人偷挖林家后山的笋,被她带着村正抓了现行,后来在祠堂里跪了半夜才领了罚。

  当时他跪在青石板上,抬头时眼里淬的那股毒,她至今记得。

  林小娘子?李三槐的声音裹着雨气,黏糊糊的像烂泥,霍猎户也在啊?他身后两个汉子搓了搓手里的木棍,其中一个咧嘴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黑洞,听说你家那破院儿要开识字班?

  小娘子手这么巧,不如跟我们去......

  住嘴。霍砚的短刀地出鞘。

  春织这才发现他腰间不知何时多了个皮鞘——许是今早修房檐时藏的。

  刀光映着闪电,在李三槐脸上划了道白痕。

  他猛地后退半步,斗笠地掉在泥里。

  霍爷,我们就是......

  霍砚往前踏了半步,树洞外的积水被他踩出个水花。

  春织看见他握刀的手背上暴起青筋,那是当年在军里练劈柴时落下的茧,此刻正抵着李三槐的喉咙。

  闪电又亮了,照见李三槐后颈的汗混着雨水往下淌,把粗布衫浸出个深色的月牙。

  李三槐突然吼了一嗓子,转身就往林子里钻。

  两个汉子跟着跌跌撞撞跑,其中一个被树根绊了个狗啃泥,木棍甩进泥沟里。

  雨声重新淹没了脚步声,只余霍砚的短刀还在滴雨,刀尖对着李三槐逃跑的方向,像根扎进黑夜的钉子。

  他们......春织的声音发颤。

  霍砚反手把刀插回鞘里,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她额前湿发乱飞。

  他伸手替她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指腹碰到她冰凉的耳垂,又迅速缩了回去:别怕。

  可春织怎么能不怕?

  李三槐这种混子,往日最多堵在村口骂两句,今日却带着人持棍截道......她望着霍砚被雨水浸透的后背,想起昨夜养母还说最近总觉院外有动静,想起前日晒在篱笆上的腌菜莫名少了两坛。

  原来不是她多心。

  雨不知何时停了。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霍砚拽着春织去了村东头的义庄——昨夜李三槐三人逃跑时,在泥地上留了串脚印。

  看这儿。霍砚蹲下来,指尖点着泥印子。

  春织凑过去,见其中一个脚印的鞋底有细密的云纹,像用棉线纳出来的,青溪村的庄稼汉,谁舍得穿这么精致的鞋?他指腹蹭过纹路,泥屑簌簌往下掉,我在镇北军时见过,城里书院的先生爱穿这种。

  书院?春织的心跳漏了一拍。

  张伯!霍砚突然喊了一嗓子。

  守义庄的张伯正提着竹扫帚过来,听见叫声脚步顿了顿,扫帚尖在地上划出道弯:霍猎户,春织丫头,这是......

  您看这鞋底印子。霍砚把泥印指给他看。

  张伯凑近些,浑浊的眼珠突然缩了缩,扫帚地掉在地上。

  他弯腰捡扫帚时,春织看见他后颈的皱纹都绷直了:这鞋......前儿个我去县里卖柴火,见县学门口站着个穿青衫的,鞋底就是这样的云纹。

  春织和霍砚对视一眼。县学?李文才不就是县学出来的?

  村学的铜铃响了第三遍时,春织抱着一摞《礼记》跨进院门。

  李文才正背着手在廊下踱步,月白衫子洗得发灰,见她进来,眼皮抬了抬:林小娘子来得倒早。

  李先生早。春织把书放在讲台上。

  李文才的目光扫过她发间沾的草屑——许是昨夜躲雨时蹭的,嘴角扯出个笑:昨日雨大,小娘子可还安好?

  托福,安好。春织垂眼整理书册,余光看见李文才的手指在桌沿敲了敲,一下,两下,像在打什么拍子。

  今日讲《内则》。李文才翻开课本,声音突然拔高,男不言内,女不言外,女子读书,终是虚耗光阴。他的目光扫过底下坐着的学童,最后落在春织脸上,小娘子以为如何?

  春织抬头。

  窗棂外的杏树被雨打落了半树花,粉白的花瓣飘在李文才肩头。

  她想起昨夜霍砚说的他们盯的不只是你,想起义庄那枚云纹鞋印,喉咙突然烧起来:男子读圣贤书,若无担当,亦不过空谈。

  李文才的脸地白了。

  他猛地合上课本,书页拍打桌面的脆响惊得学童们缩了缩脖子:林小娘子既这般能言,今日便不必抄书了。他转头对帮工的周婶道,把她昨日抄的《礼记》都收上来。

  春织看着周婶把一摞抄本抱走,指尖掐进掌心。

  她早料到李文才会发难,可当那些浸透她墨香的纸页被收走时,心口还是钝钝地疼——那是她熬了三个夜,替不识字的阿婆们抄的《女诫》注解,原本想今日发给大家。

  小林,帮我个忙。课间,春织把小林拉到后院的老槐树下。

  小林是林家远亲,才八岁,却能背半本《三字经》,此刻正舔着嘴角的糖渣:春织姐要我干啥?

  去账房把历年的村学规条册拿来。春织压低声音,我昨日听张先生说,早年村学是收女娃的,后来才改了规矩......

  小林的眼睛亮起来:我知道!

  我见过那本账册,锁在李夫子的樟木匣里!他拍着胸脯,我帮你偷......帮你拿!

  春织被他的急切逗笑了,揉了揉他的羊角辫:别偷,就说我要核对新抄的规条。

  规条册抱来的时候,春织的手在发抖。

  泛黄的纸页翻到第三页,果然见一行小字:增补:女子不得入堂听学,由助教李文才提议,主讲李崇文批准。墨迹深浅不一,像是改了又改。

  她想起李夫子总说女子识字亦能明理,可这规条......

  春织姐?小林凑过来看。

  春织迅速合上本子,把规条册塞进怀里:谢了小林,明日请你吃糖。

  暮色漫进院子时,霍砚的身影出现在篱笆外。

  他手里提着半只山鸡,鸡毛上还沾着草屑:阿婆说今晚要喝鸡汤。

  春织跟着他往家走,鞋底沾的泥在青石板上印出小月牙。

  霍砚突然低声道:今日我去山里,听守林的老张头说,前儿个有外乡人在打听林家的地契。

  春织的脚步顿住了。

  地契?

  林家的祖宅地契早年间被二伯家骗走,后来还是她带着村正去县里翻了档案才要回来。

  难道......

  他们要的是福兴里的根基。春织望着远处冒起的炊烟,想起白日里李文才收走的抄本,想起义庄的云纹鞋印,霍大哥,我总觉得李文才背后......

  我知道。霍砚打断她,山鸡在他手里扑棱了一下,他反手把鸡往怀里拢了拢,但他们碰不到你。

  月光爬上杏树时,春织站在院门口目送霍砚离开。

  他的背影融入夜色前,突然回头:明日我陪你去县学。

  春织点头。

  她摸了摸怀里的规条册,想起李文才今日收走的抄本里,夹着她做的账册索引——那上面记着历年村学的银钱往来,还有那条女子不得入堂的增补时间。

  深夜,李文才的书房灯火未熄。

  他坐在檀木椅上,面前站着个穿青衫的男人,面容隐在阴影里。

  没办成?青衫男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琴弦。

  李文才擦了擦额角的汗:霍砚那蛮子......

  废物。青衫男甩下句话,转身要走。

  桌上的烛火晃了晃,照见摊开的纸页——正是林家祖宅的地契复印件,边角被烛火烧焦了一点,像道狰狞的疤。

  等等!李文才抓起地契,那小娘子今日翻了村学的规条册......

  青衫男的脚步顿住了。

  他侧过脸,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出半张轮廓分明的下颌:她查账?

  李文才点头。

  青衫男突然笑了,笑声像冰锥砸在地上:那就让她查。

  查得越明白,死得越痛快。

  春织不知道,此刻有双眼睛正透过她的窗纸,盯着她床头那本规条册。

  她只知道,明日要去县学核对账册的年份——或许,能从那里,找出李文才背后的那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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