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冰原上的暗影与归来者

　　洞穴内的空气凝滞如冰。苏七僵立在原地，目光死死锁在洞口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上，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他还活着。这个认知带着毁灭性的狂喜和同样剧烈的痛苦，几乎要将她撕裂。

　　“你是谁？”堵在洞口那个高大身影再次发问，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和警惕，手电光毫不客气地在苏七脸上扫过。他说的是英语，但口音很重，带着北欧特有的硬朗。

　　苏七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问话者。那是一个留着金色短髯、面容粗犷的男人，眼神锐利如鹰，身上散发着经历过血与火的气息。他身后还有两人，同样体格健壮，呈半包围态势堵住了洞口。而韩执渊——或者说，那个有着韩执渊面容的男人——只是沉默地站在稍后的阴影里，冷眼旁观，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我叫苏七。”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摊开手掌，露出那枚衔尾蛇挂坠，“我在找这个符号相关的人。”她选择开门见山，在这种环境下，任何迂回都可能招致致命的误解。

　　金发男人的目光落在挂坠上，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眼神变得更加危险。“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他的语气咄咄逼人。

　　“就在这个洞穴里。”苏七坦然道，目光再次扫过韩执渊，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仿佛那挂坠和他毫无关系。“看来，你们也在找它，或者说，找持有它的人？”

　　金发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她，似乎在评估她话语的真伪和威胁等级。洞穴内的气氛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韩执渊忽然上前一步，走到了光线稍亮的地方。他的动作自然而流畅，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不容置疑的气场，即使他此刻穿着普通的防寒服，也难掩其锋芒。金发男人和其他两人见状，下意识地微微侧身，让出些许空间，姿态流露出明显的恭敬。

　　苏七的心沉了下去。他不是被胁迫，他似乎是……这些人的首领？或者至少是地位极高者。

　　韩执渊的目光落在苏七脸上，那眼神依旧冰冷陌生，带着纯粹的审视，像是在分析一件物品的价值和风险。“你不是当地人。”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依旧是苏七刻入灵魂的声线，只是里面没有了温度，“你的目的是什么？”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在苏七心上。她看着他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强压下喉咙间的哽咽和质问，逼自己用同样冷静的语气回应：“找人。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她刻意模糊了对象，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韩执渊微微蹙眉，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但也没有继续追问。他转向那个金发男人，用苏七听不懂的北欧语言快速吩咐了几句。金发男人点了点头，警惕地看了苏七一眼，然后带着另外两人开始仔细搜查洞穴的每一个角落，显然是在寻找其他线索。

　　韩执渊则站在原地，目光再次投向苏七，带着一种探究的、近乎剖析的锐利。“你一个人来的？”他问。

　　“目前是。”苏七模棱两可地回答。她不能暴露苏煜和身后的支援网络。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迈步，朝她走了过来。

　　苏七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石壁。手中的衔尾蛇挂坠被她攥得更紧。

　　他在她面前一步之遥处停下，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他低下头，凑近她，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从她冻得发红的脸颊，到她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睫毛，最后停留在她紧握着挂坠的手上。

　　他靠得太近了，近到苏七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混合着冷冽空气和一种陌生烟草的气息，却唯独没有了记忆中那令人安心的雪松冷香。

　　“你很害怕。”他陈述道，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苏七抬起眼，勇敢地迎上他审视的目光，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带着刺的弧度：“面对一群持枪的、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害怕是正常反应。不是吗……先生？”她刻意省略了称呼。

　　韩执渊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兴味的光芒，快得让人捕捉不到。“你可以叫我‘K’。”他淡淡地说。

　　K？一个代号？苏七的心又是一阵刺痛。

　　就在这时，在外面警戒的苏七的加密通讯器里，传来了苏煜压得极低、带着惊愕的声音：“七七！我通过卫星和远程热成像看到你那边的情况了！他……他怎么会和‘瓦尔基里’的人在一起？！”

　　“瓦尔基里？”苏七在心中默问，这是一个她从未听过的名字。

　　“一个活跃在北欧和北极圈附近的影子佣兵组织，亦正亦邪，背景复杂，以完成高难度、高风险的秘密任务着称，信誉很高，但收费极其昂贵，而且极其排外！”苏煜语速飞快地解释，“他们很少与外界接触，执渊哥怎么会成为他们的……首领？这不可能！”

　　影子佣兵组织？首领？苏七看着眼前这个自称“K”、眼神冰冷的男人，只觉得荒谬绝伦。韩执渊，苏家的隐形守护者，黑暗世界里的帝王“d”，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北欧一个佣兵组织的头目？还……失忆了？

　　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洞穴外的风似乎更急了，隐约传来汽车引擎再次启动的声音。那个金发男人搜查完毕，走到“K”身边，低声用北欧语汇报了几句，摇了摇头，显然一无所获。

　　“K”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回苏七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这里不安全，不是谈话的地方。跟我们走。”

　　不是询问，是命令。

　　苏七心脏一紧。跟他们走？进入一个完全未知的、由失忆且身份诡异的韩执渊领导的佣兵组织巢穴？这无异于羊入虎口。

　　但她有选择吗？洞口被堵死，对方人数占优，装备精良。硬闯毫无胜算。而且……这是三百多天来，她第一次如此接近他！哪怕他忘了她，哪怕前方是龙潭虎穴，她也必须去！她要知道真相！

　　“好。”她几乎没有犹豫，干脆地答应下来。

　　“K”似乎对她的爽快有些意外，深邃的眼底再次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他不再多言，转身率先向洞外走去。金发男人示意苏七跟上。

　　走出洞穴，凛冽的寒风瞬间包裹了苏七。暮色更深，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悬崖边上，停着两辆改装过的、看起来十分坚固的越野车，车身覆盖着冰雪和泥土，透着风尘仆仆的悍厉。

　　“K”径直走向前面那辆车，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金发男人示意苏七上后面那辆车。

　　就在苏七准备走向后车时，她随身携带的、经过伪装的卫星电话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个加密的号码——是苏墨的专属线路！

　　大哥！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联系她？过去这一年，苏墨几乎从未主动联系过她在外搜寻的行动，他将所有的担忧和压力都扛在了集团内部和稳定后方上。

　　苏七脚步一顿，飞快地看了一眼已经坐进车里的“K”和金发男人，他们似乎并未注意。她迅速接起电话，压低声音：“大哥？”

　　电话那头，苏墨的声音传来，依旧是那种沉稳如山、听不出太多情绪波动的语调，但苏七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紧绷。

　　“七七，你在冰岛？”苏墨开门见山。

　　“是。大哥，我找到……”苏七急切地想告诉他韩执渊的消息。

　　“我知道。”苏墨打断了她，语气凝重，“我收到了老四的紧急通报。听着，立刻停止你的一切行动，不要跟任何人走，尤其是你眼前那些人。”

　　苏七愣住了：“为什么？大哥，他就在……”

　　“我知道‘他’可能在那里。”苏墨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但情况比你想象的更复杂。‘瓦尔基里’不是单纯的佣兵组织，他们与北欧几个古老的、涉及超自然研究的秘密家族关系密切，甚至可能就是那些家族摆在明面上的‘手套’。韩执渊出现在他们中间，并且身份成谜，这绝不仅仅是失忆那么简单！”

　　苏七的心猛地一沉。秘密家族？超自然研究？这和她追寻的“衔尾蛇”、顾家的“血脉”研究难道……

　　苏墨继续道：“我这边查到一些东西。曼谷爆炸后，有一股极其隐秘的力量在 systematically 抹除所有与顾家核心研究、尤其是与那次地下仪式相关的信息和证人。手法专业，资源庞大，不像‘衔尾蛇’残部的作风。我怀疑，有更深层的势力被惊动了，或者……‘衔尾蛇’本身，比我们已知的更加庞大和古老。韩执渊的失踪和现在的状态，很可能与此有关。”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现在立刻撤离，坐标发给我，我会派人接应你。在弄清楚‘瓦尔基里’和韩执渊身上的谜团之前，你不能贸然涉险。”

　　苏七握着电话，手指冰凉。大哥的分析逻辑缜密，担忧合情合理。撤离，是最安全、最理智的选择。

　　她抬起头，看向前方那辆越野车。副驾驶的车窗降下了一半，“K”——韩执渊——正侧头望着窗外漆黑的冰原，侧脸在车内微弱的光线下，显得冷硬而孤独。

　　理智告诉她应该听从大哥的安排。

　　但情感……那三百多个日夜的寻找，那几乎被绝望吞噬的坚持，那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痛苦……让她无法转身。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那头的苏墨，轻声却坚定地说：

　　“大哥，对不起。我必须去。”

　　说完，她不等苏墨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并将卫星电话关机。

　　她拉开车门，坐进了后座。金发男人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发动了汽车。

　　两辆越野车引擎咆哮着，撕破极地的寂静，驶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苏七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被冰雪覆盖的荒原，心中一片决然。

　　冰原上的暗影重重，归来的他却戴着陌生的面具。大哥的警告言犹在耳，前路未知且险恶。

　　但她别无选择。

　　寻找尚未结束，真相隐藏在更深的迷雾之后。而这一次，她将孤身一人，踏入这片由遗忘和阴谋构筑的、新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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