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莱茵的橄榄枝

　　苏氏集团顶层的战略会议室，弥漫着一股与冰岛实验室和苏瑾的医学研究室截然不同的气息。这里是资本与权力的角斗场，空气里流动的是经过精密过滤的、带着柠檬与雪松清香的冷气，脚下是触感柔软却无声的昂贵地毯，巨大的环形落地窗外，是A市鳞次栉比的摩天楼群，在午后阳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芒。

　　苏明远端坐主位，不怒自威。楚婉坐在他身侧，仪态优雅，眼神却锐利如鹰。苏瑾、苏煜、苏瑜悉数在场，连刚刚结束又一轮神经稳定性测试的韩执渊也出席了。他换上了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收敛了康复室里的些许脆弱，重新变回那个气场强大的存在，只是偶尔，当他目光扫过坐在苏瑾旁边的苏七时，眼底会掠过一丝只有她才能察觉的、极细微的柔和。

　　会议的主题，是如何应对“奥丁环带”以及即将到来的苏黎世峰会。苏煜的情报网络已经确认，“诺克特”在清迈被找到时处于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状态，记忆混乱，能提供的有价值信息有限，但拼凑出的碎片指向了“奥丁环带”在峰会上的某个“演示计划”，细节不明，但威胁等级极高。

　　“……所以，单凭我们，在对方经营多年的欧洲与他们正面冲突，胜算不大。”苏明远总结道，手指在光洁的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我们需要盟友。”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敲响。苏明远的首席助理推门而入，神色略显凝重：“董事长，有一位卡尔·莱茵先生来访，没有预约，但他坚持要见您，说是……代表‘莱茵卫士’家族，带来了关于共同朋友的问候。”

　　会议室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莱茵卫士……”苏煜低声重复，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飞快敲击，调出资料，“一个扎根于德国鲁尔区的老牌工业家族，以精密机械和重工起家，近二十年转型新能源和自动化系统非常成功。与‘奥丁环带’的几个核心家族在多个领域有直接竞争，传闻积怨颇深，曾有过几次不小的商业冲突，互有胜负。”

　　苏明远与楚婉交换了一个眼神。

　　“请莱茵先生到一号会客室。”苏明远下令，随即看向在座众人，“苏墨（大哥的代称，假设大哥名为苏墨）还在欧洲处理并购后续，瑾儿，煜儿，瑜儿，你们跟我一起去见见这位客人。执渊，你……”他顿了顿，看向韩执渊。

　　“我旁听。”韩执渊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力量的宣示。

　　苏七也站起身：“父亲，我也去。‘瓦尔哈拉系统’涉及神经科学，我或许能提供技术层面的判断。”

　　苏明远点了点头。

　　一号会客室比战略会议室更显奢华与私密。卡尔·莱茵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合体的英式西装，蓝灰色的眼睛里带着商人特有的精明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起身与苏明远握手，姿态无可挑剔。

　　“久仰苏董事长大名，冒昧来访，还请见谅。”卡尔·莱茵的中文带着轻微的德语口音，但非常流利。他的目光掠过苏家众人，在韩执渊身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探究，最后落在苏七身上，微微颔首，“这位想必就是苏七小姐，您在《自然》神经科学子刊上那篇关于非编码RNA调控神经可塑性的论文，令人印象深刻。”

　　苏七有些意外，礼貌地回应：“莱茵先生过奖。”

　　寒暄过后，卡尔·莱茵直接切入主题，语气变得凝重：“苏董事长，诸位，我代表‘莱茵卫士’家族，以及我们身后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前来寻求合作。我们拥有一个共同的、强大的敌人——‘奥丁环带’。”

　　他打开随身的加密公文箱，取出一份薄薄的文件夹，推到苏明远面前。“这是我们掌握的部分情报，关于他们在苏黎世的计划，‘瓦尔哈拉系统’的首次非公开演示，目标是影响与会关键人物的决策神经回路，为后续的全球市场垄断铺路。”

　　苏煜接过文件夹，快速浏览，脸色微变，对苏明远点了点头，证实了情报的部分真实性。

　　“为什么找我们？”苏明远不动声色地问。

　　“因为你们是他们在亚洲最大的障碍，也是唯一有能力、且有理由与他们对抗的商业体。”卡尔·莱茵坦诚道，“更重要的是，你们手里有他们‘完美作品’的瑕疵品，”他看向韩执渊，语气带着一种奇特的尊重，“以及，能制造更多‘瑕疵’的关键。”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苏七。

　　韩执渊的眼神骤然冰冷，会议室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苏七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

　　卡尔·莱茵立刻意识到措辞不当，补充道：“请原谅我的直白，韩先生。在我们看来，能挣脱‘奥丁环带’控制的人，绝非瑕疵，而是奇迹。而苏七小姐，则是创造奇迹的钥匙。我们拥有他们在欧洲的势力分布、部分技术漏洞分析以及……他们在几次不光彩的商业竞争中，留下的法律把柄。而你们，拥有我们需要的‘钥匙’，以及在亚洲无与伦比的影响力。合作，是双赢。”

　　会议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卡尔·莱茵提供了更多细节，包括“奥丁环带”几个秘密研究设施的可能位置，以及他们渗透进某些欧洲监管机构的证据。作为交换，他希望苏家共享关于“瓦尔哈拉系统”神经干扰技术的研究进展，并在亚洲市场给予“莱茵卫士”一定的支持。

　　送走卡尔·莱茵后，众人回到战略会议室，气氛凝重中带着一丝跃跃欲试。

　　“风险很大。”苏煜首先开口，“‘莱茵卫士’与‘奥丁环带’是世仇，合作基础是存在的。但他们也可能只是想利用我们当马前卒。”

　　“但他们的情报很有价值。”苏瑜摩挲着下巴，“而且，我们在欧洲确实需要地面上的眼睛和耳朵。光靠‘瓦尔基里’和二哥的数据，还不够。”

　　苏明远看向韩执渊：“执渊，你怎么看？你和他打交道的经验更多。”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韩执渊身上。他沉吟片刻，开口，声音冷静而具有穿透力：“莱茵家族的信誉在业内尚可。他们提供的部分情报，与‘瓦尔基里’掌握的碎片信息能够交叉验证。可以合作，但必须保持警惕，设立防火墙。情报共享分级，核心技术，尤其是关于七七的部分，必须绝对保密。合作范围，暂时限定在针对‘奥丁环带’的联合情报行动和战略协调。”

　　他的分析条理清晰，考虑周全，瞬间稳住了局面。苏明远和楚婉都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会议结束后，众人各自离去处理手头事务。韩执渊和苏七落在最后，并肩走向通往私人楼层的专属电梯。

　　电梯门合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刚才在会议上紧绷的神经似乎才稍稍放松。韩执渊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头，看着身边微微蹙眉沉思的苏七。

　　“在想什么？”他低声问，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磁性。

　　苏七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和考量：“那个卡尔·莱茵……他提到‘钥匙’的时候，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不完全是商业评估，更像是一种……混合了好奇和某种狂热研究的眼神。”

　　韩执渊的眸光沉了沉。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挺拔的身躯在苏七面前投下具有压迫感的阴影，将她困在电梯轿厢光滑的壁板与自己之间。属于他的、带着冷冽松木与一丝悍然气息的温度瞬间将她包裹。

　　“他不该那样看你。”韩执渊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占有欲，“任何人都不该。”

　　苏七的心跳骤然失衡。电梯的镜面墙壁映出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韩执渊深邃专注的凝视。她能感觉到他呼吸带来的微弱气流拂过她的额发。

　　“这只是……基于利益的合作。”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却发现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平日在实验室里掌控一切的气场，在他这种纯粹的、男性化的侵略感面前，似乎有些失效。

　　“利益之外，还有别的。”韩执渊抬起手，没有碰触她，只是用手指虚虚地描摹着她脸颊的轮廓，目光灼热地烙在她的眉眼、鼻梁，最后停留在她微微张开的唇瓣上。“你是我的密钥，七七。这一点，永远不会成为任何交易的筹码。”

　　他的话语像是最郑重的宣告，又像是最缠绵的情话。苏七感到一阵口干舌燥，电梯运行的微弱失重感此刻被无限放大，让她有些腿软。她下意识地往后靠，脊背完全贴在了冰凉的电梯壁上，寻求一丝支撑。

　　“我……我知道。”她轻声回应，声音细若蚊蚋。

　　韩执渊看着她难得流露出的、与平时冷静自持截然不同的无措模样，眼底的暗色更浓。他低下头，薄唇几乎要碰到她的耳垂，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颈侧肌肤上，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知道就好。”他喟叹般低语，带着一种令人心慌意乱的满足感。

　　就在这时，“叮”的一声轻响，电梯到达了目的地。门缓缓打开，外面是通往他们各自房间的安静走廊。

　　骤然打破的暧昧氛围让苏七猛地回神，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推了韩执渊的胸膛一下，想要拉开一点距离。触手是他西装下坚实温热的肌肉线条，手感好得让她指尖发烫。

　　韩执渊顺着她的力道稍稍后退，给了她呼吸的空间，但目光依旧牢牢锁着她，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足以让任何女人心跳加速的弧度。

　　“走吧，”他率先走出电梯，恢复了平日里的沉稳，只是回头看她时，眼神里残留的炽热依旧清晰可辨，“我们需要为苏黎世，准备得再充分一些。”

　　苏七深吸一口气，抚平微皱的衣角，跟了上去。脸颊上的热度尚未褪去，心底却因为他的话语和那个未完成的靠近，泛起一圈圈复杂而隐秘的涟漪。合作已经达成，通往苏黎世的道路铺开，而他们之间，那根无形的、名为“密钥”的纽带，似乎也缠绕得越来越紧，越来越难以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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