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混沌出醒

　　黑暗。粘稠的，温吞的，像沉在不见底的暖海

　　意识是被一根极细的丝线，从这片混沌里慢慢钓上来的。最先回来的是听觉，一种规律的、轻柔的“滴滴”声，隔着一层水膜传来。接着是嗅觉，浓烈的消毒水气味里，混着一丝奇异的、类似雨后青石板和臭氧的清新。

　　洛尘艰难地掀开眼皮。视野花了很久才聚焦。雪白的天花板，柔和的嵌入式光源。他转动僵硬的脖子，打量四周——一个简洁到近乎空旷的房间，流线型的银色墙壁上，淡蓝色的光纹如同呼吸般明灭。他不是在医院。

　　预想中粉身碎骨的剧痛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悬浮感。他感觉自己被包裹在温度恰好的液体里，无数发光的细丝连接着他的身体，随着心跳微微搏动。某种粘稠而温暖的能量正透过皮肤渗入，修复着断裂的骨骼、撕裂的肌肉。这个过程带着细微的刺痛和麻痒，更像是在野蛮地生长，而非温和地愈合。

　　记忆碎片在黑暗里闪烁：父亲插满管子的手臂，母亲通红的眼眶，催债短信刺目的红光，最后是坠落时撕裂肺腑的狂风。这些画面像破碎的镜片，旋转，碰撞。

　　我......死了吗？这个念头在他粘滞的思维中艰难成形。他下意识地想要抬手触摸自己的脸，确认存在，却发现对这具身体的控制异常生疏，仿佛在操纵别人的肢体。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需要付出比平时多出数倍的精神力，就像初学者在操控复杂的提线木偶。

　　监测到意识复苏。一个冰冷的电子音在室内响起，说的是一种他从未听过的语言，但他竟能理解，就像理解母语般自然。这种异常让他头皮发麻——他们连他的脑子都动过手脚了？

　　紧接着，容器内的液体开始退去，发光细丝自动脱落。当最后一丝粘稠液体流尽，透明容器像花瓣般无声打开。

　　他赤裸地躺在冰冷的平台上，过度敏锐的感官让每一缕空气流动都变成折磨。他试图撑起身体，动作却快得吓人，险些从平台边缘翻下去。这根本不是他熟悉的那具被生活拖垮的身体——肌肉线条流畅有力，皮肤光洁得异常，连童年爬树留下的疤痕都消失无踪。

　　这不可能......他抚摸着自己陌生的胸膛，声音因恐惧而变形。胃部传来熟悉的痉挛，这是过去面对巨额债务时的生理反应，此刻却带来病态的安慰——至少还有部分属于的痕迹残留。

　　他踉跄着走下平台，环顾这个陌生的空间。房间呈圆形，墙壁散发着柔和的乳白色光芒，看不到任何灯具。空气中飘着那股清新又陌生的气味。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中央那面如同流动水幕般的能量屏障，泛着淡淡的蓝色微光，似乎是唯一的出口。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紧了他的心脏。这里不是医院，不是监狱，甚至不像任何他认知中的地方。那些超越常理的感官，这具陌生的身体，都在嘶吼着一个可怕的事实——

　　他可能已经不在自己熟悉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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