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夜幕下的伪装

　　城市在发烧。

　　普罗米修斯总部大厦像一根巨大的温度计，插在城市的心脏，此刻水银柱升到了顶点。整栋建筑通体发光，成千上万的窗户吐出刺眼的白光，把它变成一颗镶嵌在夜幕里的、虚假的钻石。大厦外的广场上，正在举行“守护者”系列产品首批交付庆典。全息烟花廉价而喧嚣，炸开成一团团过分鲜艳的色块，旋即被风吹散。音乐的鼓点像得了心脏病，一下下撞击着空气，震得人胸腔发闷。黑压压的人群被圈在隔离带后面，仰着脸，眼睛里反射着人造的光，发出嗡嗡的、仿佛集体无意识的喧哗。

　　光鲜，盛大，一场科技时代的狂欢。

　　在这片沸腾的光明之下，城市的血管——那些深埋地下的、黑暗的管网系统中，寂静正在凝结。

　　几个街区外，一辆贴着“市政工程”标志的破旧厢式货车，像一只疲惫的甲虫，悄无声息地停在指定检修井旁。车厢里弥漫着金属、机油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汗水味道。

　　洛尘系紧了深灰色潜行服的最后一个卡扣，布料摩擦皮肤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这种特制材质能贪婪地吞噬特定波段的光线和探测波，颜色随着环境光线微妙地变化，像活物在呼吸。林影半张脸埋在终端的幽蓝光芒里，手指在虚拟键盘上跳着最后一支舞。

　　“通讯，静默了。”林影的声音压得很低，通过骨传导装置，直接振动着每个人的耳骨，“生物信号伪装场已启动，现在咱们在生命探测器眼里，跟一窝老鼠差不多。外面吵得正嗨，是咱们最好的背景音乐。”

　　石刚没说话。他像一座山，沉默地移动到检修井口，手指撬开沉重的井盖，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他第一个下去，身影被黑暗吞没，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洛尘紧随其后，源流在体内如同冬眠苏醒的溪流，缓缓流淌，他的感知像最灵敏的声纳触须，向四周蔓延，捕捉着任何一丝不正常的能量涟漪。蓝欣和林影断后，井盖在他们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地面上那个喧嚣的世界。

　　地下是另一个国度。潮湿，阴冷，空气里搅拌着铁锈、陈年尘埃和某种有机物缓慢腐败的腥气。只有头顶厚厚的土层和混凝土，才能隐隐约约传来地面上那场庆典沉闷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节拍。管道深处，某种大型设备持续运转着，发出稳定而低沉的嗡鸣，像这城市地下巨兽沉睡时的鼾声。

　　他们在这钢铁与混凝土的迷宫隧道里快速穿行，脚步落在积水的洼地，发出轻微的吧唧声。石刚走在最前面，他的身影在黑暗中几乎无法辨认，只有偶尔回头时，那双眼睛会闪过一点微光，如同夜行动物。他在每个岔路口没有丝毫犹豫，手指在黑暗中划过几个简洁的手势——示意前方格栅松动，或者提醒避开一滩泛着油光的深色积水。

　　“前方五十米，第一个内部接口。”石刚的手势传来明确的信息，像黑暗中无声的旗语，“林影，看你的了。”

　　目标是一扇厚重的、连接着大厦地下基础结构的重型维护通道闸门。金属表面冰冷粗糙，布满了岁月的划痕。门上的电子锁结构复杂，旁边还有几道粗壮的物理闭锁装置，像几条僵死的蜈蚣盘踞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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