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记忆的枷锁

　　当洛尘做出决定后，守岩长老却提出了一个让他瞬间如坠冰窟的要求——对他在地心的这段记忆，进行暂时性封存。

　　“为什么？”洛尘几乎要跳起来，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如果我忘了这一切，忘了源基因，忘了你们，我还怎么完成任务？！”

　　“这是为了保护你，也是为了增加成功的可能性。”心澜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不忍，却异常清晰。“想象一下，你带着如此完整的、超越时代的记忆和骤然获得的力量回到地面，你的行为模式、言谈举止将发生巨变。那些密切关注你的势力会像嗅到血腥的鲨鱼一样扑上来。你可能会在准备好之前就被控制、被研究，甚至被利用。”

　　岩力接口道，语气一如既往的务实，像在陈述一个训练要点：“力量的本能会留在你的肌肉和神经里，就像学会骑车后即使失忆也不会忘记如何保持平衡。在生死关头，这些本能会自己跳出来保护你。记忆的封印不是永久性的，它会随着你适应地面生活，以及遇到特定的、强烈的刺激而逐渐松动、解锁。这能给你一个最自然的缓冲地带。”

　　闪影也收起了玩世不恭，难得严肃地补充：“而且，一个对自己力量来源半知半解、在困惑中摸索、在探索中逐渐发现真相的你，比一个全知全能、张口就是地心秘辛的你，更能让地面上的人接受和信任。怀疑、求证、恍然大悟的过程本身，就是最具说服力的证据。”

　　洛尘明白了他们的良苦用心。理智上，他知道这是最稳妥的方案。但情感上，一种被生生割裂的剧痛席卷了他。在地心的这些日子，虽然充满了痛苦和困惑，但他也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友情和归属感。忘记岩力沉稳如山的指导，忘记闪影插科打诨带来的轻松，忘记心澜温柔如水的抚慰，忘记守岩长老深沉的智慧……这感觉，就像是要亲手剜掉一部分刚刚重新长好的血肉。

　　他感到一种深刻的悲伤和无力，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

　　心澜感知到了他翻涌的情绪，轻轻走到他身边，将微凉的手掌放在他的额头上。“我们不会消失，洛尘。我们存在于你的基因里，在你的本能中。当你需要时，我们终会重逢。”

　　一股温和而强大的精神力量涌入洛尘的意识，如同最柔软的丝绸，将他关于地心的详细记忆、关于源基因的系统知识、关于先行者文明的壮阔历史，一层层包裹、隔离，沉入意识的最深处。他只保留了对身体力量的基本掌控感，一种模糊的“自己变得不同”的认知，以及一份必须返回地面、有重要使命需要完成的、沉甸甸的执念。

　　过程并不痛苦，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慌的空茫。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看着眼前的岩力、闪影、心澜和守岩长老，依然感到亲切和信任，但那些共同经历的、鲜活的细节却变得模糊不清，如同隔着一层沾满水汽的毛玻璃。

　　“我们……是不是一起经历了很多？”他有些不确定地问，声音带着刚睡醒般的迷茫。

　　心澜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微笑着点头：“是的，很多。它们都在这里，等你回来。”

　　告别时刻来临。在一条隐秘的、通往地面出口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通道前，三位伙伴赠予了洛尘最后的礼物。

　　岩力将一件看似普通的深灰色外套披在他身上，布料触手细腻而坚韧。“‘守护者之肤’，能随着你的念头改变样子，也能扛住点冲击。”他用力拍了拍洛尘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洛尘晃了一下，“保重。”

　　闪影塞给他一个伪装成普通金属U盘的小装置，冰凉的金属外壳上还带着对方手心的温度。“应急信息接口，遇到搞不定的电子玩意儿，插上去试试。里面还藏了个小小的‘惊喜’程序，关键时刻能吓人一跳。”他挤挤眼，试图活跃气氛，嘴角却勉强地扯着。

　　心澜没有说话，只是上前轻轻拥抱了洛尘。在她接触他的瞬间，一个清晰的精神印记如同种子般，落入他被封存的记忆深处。“这是信标，也是守护。当你真正需要时，它会引导你，保护你。”她的声音直接在他心间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守岩长老最后上前，将一枚小巧的、不起眼的黑色晶石放在他手心。晶石触手温润，内部仿佛有星云在缓慢旋转。“带上这个。当时机成熟，它会指引你找到回归的路。”

　　带着伙伴们的馈赠，带着被沉封的记忆和重于千钧的使命，洛尘转身，步入了那条散发着微光的上升通道。他没有回头，因为前方是他必须回去的世界，有他必须承担的责任和必须守护的人。

　　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通道尽头，光芒吞没了他最后的轮廓。心澜轻声问守岩长老，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长老，我们这样做，对吗？”

　　守岩长老凝视着空荡荡的通道入口，目光仿佛已穿透厚厚的岩层，看到了那个重新步入阳光下的、有些迷茫却步伐坚定的青年。“种子已经播下，未来如何生长，取决于他，也取决于……那片土地的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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