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命根子

　　只因为姜楠怕她太近，吵了她和丈夫的清静。

　　更准确地说，是黎立轩嫌弃她聒噪。

　　真可笑啊。

　　如今黎家为了捧那个懂事乖巧的小衿衿，竟专门腾出一间屋子来供她读书。

　　而自己曾经跪着求一个安稳床位，都没人正眼看一眼。

　　命运的讽刺，莫过于此。

　　“妈，衿衿呢？她不在房里？”

　　童倩倩边问，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间陌生的书房。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暗色。

　　那不是羡慕，也不是嫉妒，而是一种深藏于心的冷意。

　　姜楠正忙着倒水，没注意到她的神色。

　　放下杯子，她叹了一声，声音低沉。

　　“衿衿这孩子，命好。会哄人，连带着我也沾了光。”

　　她并不否认小衿衿的确讨喜。

　　可她更清楚，这份“命好”背后是多少次低头换来的回报。

　　原来，这一世她还是靠孩子站稳脚跟？

　　童倩倩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小衿衿低眉顺眼的样子。

　　那副模样她再熟悉不过。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扯了扯，露出一点诡异的笑意。

　　“那她也不容易。”

　　“还行吧。”

　　姜楠张嘴就想接话，语调平淡。

　　“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有丫鬟伺候，开心得不得了，比普通孩子强多了。”

　　可是，话说到一半，她却忽然顿住了。

　　因为她一抬眼，撞上了童倩倩脸上一闪而过的阴冷。

　　可就是那一瞬，让姜楠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那是她养了十几年，从没见过的表情。

　　姜楠低下头，没再说话。

　　于是她索性沉默，转身给自己也倒了杯水。

　　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将杯子捧在手心，借着热度暖着手。

　　“你哥前些天来说，家里账上紧。你和老二的签证、船票，钱是从哪儿来的？”

　　“我和二哥……把下学期的学费挪用了。妈，我们是真的……太想你了。”

　　太想她？

　　姜楠不是傻子。

　　从那个烂摊子一样的家里一个人逃出来，孤身闯到港城。

　　在陌生的城市里靠着自己一点一点地挣扎求生。

　　她早就尝遍了世间的冷暖。

　　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每一顿饭都来之不易。

　　她知道，眼泪换不来面包，软弱只会被人踩在脚下。

　　正因如此，她练就了一双锐利的眼睛。

　　此刻，哪怕童倩倩哭得声嘶力竭。

　　演技再逼真，再感人。

　　姜楠也一眼就看穿了她内心的真正企图。

　　“你这孩子……”

　　她声音发哑。

　　“口口声声说想我，说舍不得我，可其实你就是来要钱的吧？对不对？”

　　“妈，我们真没要多少。”

　　童倩倩却不管这些，猛地扑过去，一把抱住姜楠的胳膊。

　　她的脸埋进姜楠的怀里，肩膀抽动。

　　“黎家那么有钱，随便拿点零花钱就够我们过好一阵子了。你就当……看在我是你亲生女儿的份上，帮帮我们好不好？求你了……妈……”

　　她说得情真意切，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姜楠的衣襟上。

　　姜楠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这儿开销大得吓人，房租、水电、药费、人情往来……样样都要钱。每个月光是维持自己活着就已经捉襟见肘，哪还有余钱借给你们？”

　　她顿了顿，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你以为我在这儿过得是富贵日子？我也是在熬，在撑。你们不来，我还活得下去。你们一来，反倒像是要把我最后一口气也榨干。”

　　“妈！”

　　童倩倩猛地抬起头。

　　她死命摇着姜楠的胳膊。

　　“你看看我！你好好看看我！我也是你亲生的啊！我身上流的血和你一样！你凭什么？凭什么只顾着带衿衿去享福，把我扔在这破屋子里自生自灭？我也是你的女儿！不是外人！我求你了……妈，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姜楠却依旧低着头，嘴上喃喃重复着那句话。

　　“我没钱，求也没用。真的没用。”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指甲泛白，却始终没有抬起眼。

　　“妈？”

　　童倩倩的哭声突然卡在喉咙里。

　　她抬起头，眼泪还在往下滚，顺着通红的眼眶滑过脸颊。

　　可那唇角，却一点点地弯了起来。

　　“妈，你真不借？”

　　她声音哑得厉害，几乎不成调。

　　她猛地松开一直拽着姜楠衣角的手。

　　“行啊。”

　　她站直了身体。

　　“那下学期，我和二哥没法上学了。学费交不上，学校会清退。街坊邻居问起来，我就说，家里的钱全给大哥治病了，亲妈呢？眼睁睁看着自己亲生的孩子走投无路，一分钱都不肯花，冷眼旁观，装作看不见！”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

　　“你说，他们会不会指着你骂？会不会说你偏心？说你不是个东西？说你连畜生都不如？”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猛然甩在童倩倩脸上。

　　姜楠终于失控，脸涨得发紫，太阳穴突突直跳。

　　“你敢威胁我？！”

　　童倩倩被扇得偏过头去。

　　她缓缓抬起手，捂住脸，指缝间微微发抖。

　　可那一丝最后的温顺，也在这一巴掌下彻底碎裂。

　　她抬起头，眼里没有一滴泪。

　　“你才挨一下就受不了？”

　　“那你要是我，天天吃不饱穿不暖，眼看弟弟妹妹要辍学，四处求人却没人搭理，你会不会疯？”

　　她顿了顿，逼近一步，压低声音。

　　“不过嘛……我知道一个秘密。一个你一辈子都不敢让人知道的秘密。”

　　姜楠的心猛地一沉，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你之前偷偷打掉的孩子，根本不是父亲的。”

　　童倩倩一字一顿。

　　“是你和他朋友搞在一起怀上的。你老公为什么跟你离婚？因为你劈腿，被他抓了个正着，他才忍无可忍，一脚把你踹出门！”

　　“你说……”

　　她眯起眼，唇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

　　“我要是现在就去告诉黎立轩，他大哥的命，是用他亲妈出轨的代价换来的。他知道了，会不会恨你入骨？会不会当场就打断你的腿？会不会一脚把你从他家赶出去，永世不再相见？”

　　轰！

　　姜楠死死扶住墙，手指抠进水泥缝里，指节泛白。

　　“你……你怎么会知道……”

　　她嘴唇发抖，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那件事……只有我自己知道……你怎么可能……”

　　童倩倩心里清楚，这招，准能压住她。

　　毕竟，黎立轩的婚姻，对她来说，是下半辈子的命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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