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石破天惊

　　我握着钢刀的手在剧烈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脱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那绝非错觉！试剑石上，那个由罗蛮与云裳枪剑合璧刻下的“心”字刻痕，正散发着越来越清晰的温润白光！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祥和，仿佛能抚平一切躁动与杀戮。

　　起初，这异象并未引起混战双方的注意。喊杀声、兵刃碰撞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依旧充斥着夜空。但渐渐地，靠近试剑石的一些人察觉到了异常。

　　一名正举刀砍向受伤程守的星陨教徒，动作突然一滞，脸上疯狂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茫然，他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另一名试图点燃附近帷幕的教徒，手中的火折子莫名熄灭，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仿佛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那白光如同水波般，以试剑石为中心，一圈圈地荡漾开来。凡是被白光照耀到的星陨教徒，眼中的赤红与疯狂都在迅速消退，动作变得迟缓，攻击的欲望显着降低。就连那几个新加入战团的一流高手，如使蜈蚣勾的、用镔铁怀杖的，动作也明显受到了影响，招式间的戾气大减。

　　相反，正道众人被这白光照耀，却感到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疲惫稍减，精神为之一振。重伤的空远大师深吸一口气，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罗蛮手臂伤口的流血速度似乎也减缓了些；程守、杨光等人更是觉得消耗的内力有了一丝恢复的迹象。

　　“这……这是怎么回事？！”那使链子枪的高手惊疑不定地后退一步，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他感觉自己的内力运行似乎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压制。

　　空明正欲趁机对受伤的空远和赫连涛下杀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住。他猛地转头，死死盯住发光的试剑石，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不可能！这块石头……难道是……祖师的‘蕴心石’传说竟是真的？！”

　　“蕴心石？”赫连涛拄着刀喘息，同样面露惊容。

　　空远大师在赫连涛的搀扶下站稳，看着那发光的刻痕，尤其是那个“心”字，眼中闪过明悟与激动：“是了……古籍中确有零星记载……险空山祖师生前武功已臻化境，晚年将毕生修为与一股精纯的‘浩然正气’融于山石之中，留待有缘……没想到，这传说竟应在了今日，应在了蛮儿与裳儿这对孩子留下的‘心’痕之上！”

　　这“蕴心石”散发出的白光，并非什么毁天灭地的力量，而是一种极其精纯、中正平和的浩然之气。它不能直接杀敌，却能涤荡心神，压制邪念，安抚狂暴，对于修炼阴邪武功、心术不正之人，有着天然的克制；而对于心怀正气、功法堂皇之人，则有温养疗愈之效！

　　此消彼长之下，战局瞬间逆转！

　　原本疯狂进攻的星陨教及其附庸势力，在白光的持续照耀下，士气大跌，阵脚大乱。许多人甚至扔下兵器，抱头露出痛苦之色，他们体内运行的阴邪内力与这外来的浩然正气产生了剧烈冲突。

　　“稳住！不要看那石头！”空明焦急大吼，试图稳定军心，但他自己的玄阴真气在这白光笼罩下，也运行滞滞，威力大减。

　　机会！

　　“正道同仁！反攻的时候到了！随我杀！”玄冲老爷子虽不明所以，但战机稍纵即逝，他强提内力，镔铁大棒率先挥出，将面前一名失神的敌人砸飞。

　　“杀啊！”绝处逢生的狂喜，点燃了所有正道人士最后的斗志与力量。罗蛮不顾左臂重伤，再次挺起银枪；程守咆哮着挥动开山斧；杨光、关帅、赵泽，以及所有尚能战斗的人，都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如同猛虎出闸，冲向陷入混乱的敌人。

　　赫连涛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白光对自身烈阳真气的微弱增益，烈阳刀再次爆发出灼热光芒：“空明老儿！拿命来！”他与空远大师对视一眼，再次联手攻向心神已乱的空明。

　　此刻的空明，内外交困。外有空远和赫连涛的猛攻，内有浩然正气对其功体的压制，更是心绪大乱，传说中的“蕴心石”竟然真的存在，而且偏偏在此刻被引动！他招式渐乱，破绽频出。

　　“噗！”

　　空远大师窥准一个破绽，飞影剑如羚羊挂角，刺穿了空明的右肩！

　　几乎同时，赫连涛的烈阳刀也在他左腿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空明惨叫着踉跄后退，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袍。他看着节节败退的手下，看着步步紧逼的对手，看着那散发着令他功体难受的白光的试剑石，眼中充满了不甘、怨毒，以及一丝……穷途末路的疯狂。

　　“不！我不会输！我准备了二十年！我不会输！”他嘶吼着，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猩红色的药丸，看也不看就塞入口中！

　　“那是……‘燃血爆元丹’！”空远大师脸色剧变，“快阻止他！此丹能瞬间激发潜能，但事后必死无疑！”

　　然而已经晚了。药丸入腹，空明身上原本萎靡的气息如同火山喷发般陡然暴涨！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阴邪、充满毁灭气息的内力从他体内爆发出来，甚至暂时冲开了周身白光的压制！他的双眼变得一片血红，皮肤下青筋虬结，如同恶鬼。

　　“一起死吧！”空明狂啸着，将所有燃烧生命换来的恐怖内力凝聚于双掌，身形化作一道黑红色的残影，竟是放弃了所有防御，以同归于尽的姿态，同时扑向空远大师和赫连涛！

　　这一击，蕴含了他毕生功力加上燃血丹药力，威力足以石破天惊！

　　空远大师和赫连涛脸色凝重到了极点，深知此招硬接不得，但身后就是其他同道，他们退无可退！两人同时将毕生功力提至极限，一剑一刀，绽放出此生最璀璨的光芒，准备硬撼这绝命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谁也没有注意到，靠在石柱旁，一直昏迷的云裳，不知何时已然睁开了双眼。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似乎完全不受重伤和剧毒的影响。她看着状若疯魔扑来的空明，又看了看那发光的试剑石，尤其是那个“心”字刻痕，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她挣扎着，用尽刚刚恢复的些许力气，将手中的飞影剑，轻轻地点在了那个“心”字刻痕的正中心。

　　仿佛触动了某个关键的枢纽！

　　“嗡——！”

　　试剑石猛然一震！那温润的白光瞬间变得无比炽烈，仿佛一轮小小的太阳在照月台中央升起！一道凝练如实质、纯白无瑕的浩然气柱，猛地从那个“心”字刻痕中喷薄而出，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撞上了空明那团黑红色的毁灭性能量！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如同冰雪消融般的“嗤嗤”声。

　　那凝聚了空明生命与所有怨毒的狂暴内力，在这道纯粹到极致的浩然正气面前，竟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迅速瓦解、消散！

　　空明前冲的身影戛然而止，他保持着出掌的姿势，僵立在原地，脸上的疯狂与狰狞凝固了。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正在迅速消散的掌力，感受着体内生机随着内力的瓦解而飞速流逝。

　　“浩……然……正……气……”他艰难地吐出这四个字，眼中最后的光芒彻底黯淡。随即，他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般，软软地瘫倒在地，再无声息。

　　不可一世的星陨教主空明，竟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了他充满野心与怨恨的一生。

　　那道纯白的浩然气柱在击溃空明后，并未停止，而是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扫过整个照月台。所有残存的星陨教徒在被这气柱扫过的瞬间，皆如遭雷击，武功稍弱者直接吐血昏厥，稍强者也是内力溃散，再无反抗之力。

　　火光，不知何时也开始渐渐熄灭。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刚刚还是修罗屠场的照月台。

　　所有人都呆住了，怔怔地看着那光芒逐渐收敛、恢复古朴的试剑石，看着倒地身亡的空明，看着那些失去战力的敌人，最后，目光都汇聚到了那个挣扎着用剑点亮“心”痕、此刻已力竭倒回石柱旁的绿衣少女身上。

　　月光挣脱了乌云的束缚，温柔地洒落，照亮了她苍白却带着一丝解脱笑意的脸庞。

　　绝杀之局，竟以这样一种谁也未曾料到的方式，戛然而止。

　　空远大师踉跄着走到云裳身边，老泪纵横，紧紧握住了女儿的手。赫连涛拄着刀，看着空明的尸体，长长叹了口气。玄冲老爷子、罗蛮、程守……所有幸存下来的人，都默默地围拢过来。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失去同伴的悲伤，交织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我站在人群中，看着那块恢复了平静的试剑石，心中波澜起伏。这块石头，见证了情谊，也见证了正道最终的坚守。今夜，我们赢了，但赢得的，是如此惨烈，如此刻骨铭心。

　　江湖，从来都不止是刀光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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