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行差踏错，步步深陷

　　“我们未出生的孩子，也跟着葬送。那孩子，本应名为‘三缘’，寓意我与方师妹的三次缘分，只可惜......”

　　“......”

　　“我道心崩溃，叛逃仙门。”

　　“奈何仙门将我培养，乃是仙门重要财产，怎可轻易放我走？”

　　“于是，我成了仙门叛徒，成了散修。整日只能活在阴影之中，不得不如履薄冰，时刻隐藏。”

　　“说起来，这么多年来，碰到的一些散修道友，无不是叛逃仙门之辈。”

　　“一朝踏入仙途，像我们这样的散修，甚至不如普通凡人快活自在。”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场长达半个时辰的讲述，在白发老人一声长叹中结束。

　　院内陷入安静。

　　莫良不知道已经喝了第几杯茶，听完老人的这一番经历，心中感触良多。

　　眼前这位，曾几何时也风光过，悲惨过，无奈过。

　　如今，只想安度晚年。

　　听起来，这世上还有无数类似命运的散修。

　　一旦踏入仙途，想要再抽身离开，便只能如此这般，东躲西藏。

　　不仅仙门要拿人，没有仙门庇护，走到哪里都得提防一二，以免沦为别人的养料。

　　莫良也终于知道之前那次模拟中，为何仙门之人二话不说就对自己出手。

　　仙门规矩森严，修行的法门从不外传。

　　自己当时明显不是仙门中人，却一身炼气期修为。

　　在仙门的人看来，无非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有叛逃散修将自己收入门下，传授修行法门。

　　于是，那仙门强者，直接搜魂！

　　欲要找到传授自己修行法门之人的踪迹。

　　事情的缘由如此简单明了，理所当然。

　　而自己，却是不明不白葬送了性命。

　　如此一来，自己本尊想要加入仙门，几乎已经是不可能。

　　先不说年龄略有超标，只怕自己去参加测试，只是羊入虎口。

　　那些仙门之人不会多说，直接就会动手。这一点无需怀疑。

　　好在，那样的仙门，莫良没什么向往的。

　　与其说是仙门，还不如说是“养蛊集中营”。

　　仙门提供修炼资源，弟子们一旦加入仙门，便是仙门的财产。

　　余生便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一路高歌猛进，最终沦为宗门老祖的养料。

　　要么，中道崩殂，沦为同门的养料。

　　不管魔门还是仙门，皆是如此。

　　‘看来今后都不能贸然出现在仙门之人视野内了。’

　　莫良心中暗忖。

　　真是想不到，入了修仙界，开局就只能东躲西藏。

　　不过如此也好。

　　就算仙门不那么残酷，也不想加入，受到条条框框的约束。

　　有【拜尸】在手，完全无需本尊加入仙门，也是可以用别的身份混入仙门，只要尸体够多，不管是潜入仙门利用仙门资源修行还是其他动作，都没什么后患。

　　只是。

　　一旦选择仙途，真的只有那一种晋升之法吗？

　　以同修一脉的修士精血炼制血丹服下？

　　而且一般都是同境界的修士炼制的血丹才有效果，晋升难度可想而知。

　　“前辈，仙途真的只有这一种晋升之法吗？”

　　心中无数念头交织，莫良下意识开口询问。

　　对面的老人眼底一抹异样精光一闪而逝，

　　随即微微摇头笑道：“恐怕只有这个方法。当然，更高境界之人，或许能摸索到别的法门，但那就不是老夫这些低阶修士能了解得到的了。”

　　莫良闻言微微点头，不疑有他。

　　“小伙子，好生休息吧。今晚凌晨，随老夫去收了那河底妖物，为祥云镇除去祸害。”白发老人说完，厉色自显：“老夫原本念那畜生修行不易，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出手，想不到它竟敢祸害普通人，那便留它不得！”

　　......

　　时间很快来到凌晨。

　　明月高悬，河面波光嶙峋，看似祥和宁静，实则暗藏杀机。

　　若是换做往时，这里即便是到了晚上，也有一些火气旺的年轻小伙子结伴来游水。

　　但今天白天这里刚死了人，晚上倒是没人来瞎晃，连渔船都纷纷靠岸歇业。

　　莫良腰杆笔直，站在白发老人身侧，自然是不打算动手。甚至一直在想办法如何离开。

　　直到现在，莫良也没能感应到这河中有妖物存在，之前拜尸守村人，倒是看到河面上有些异常。

　　“小伙子，老夫总觉得你要比一般年轻人沉稳，想必有过不少实战经验吧？”

　　“如何，要不要你先动手，老夫给你压阵。”

　　嗯？我连妖物都感应不到，你让我出手？

　　“前辈说笑了，晚辈这点微末修为，就不献丑了。”莫良心头微动，说着微微拱手继续：“师尊也曾经教导过，本事不到家，莫要做那出头鸟，安分守己，方能活命。”

　　“哈哈！好一个安分守己！”

　　棺材赵爽朗一笑，不再理会莫良，一步迈出。

　　嗡——

　　霎时间，夜色下，棺材赵身周一缕缕肉眼可见的青色灵力蒸腾环绕！

　　莫良眉头微微一皱，只觉前方的不是一个白发老者，而是一头绝世凶兽！生命层次的巨大差距，让莫良心生浓烈忌惮，甚至下意识生出臣服之意。

　　这就是筑基期的实力吗？

　　完全不在同一个层次！

　　莫良再次清晰意识到自己这是在玩儿火，不，本意非玩火，却已是火上身。一个不谨慎，万劫不复。

　　眼前这老者，只怕一个眼神，就能将自己制服，甚至碾杀！

　　但现在显然不能贸然离开，或者说，从自己第一次出现在棺材赵面前开始，便已经“身不由己”。

　　自己的底牌是“虚构”的。

　　一旦被戳穿，可不敢保证对方还会如此客气。

　　可为何总感觉，对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带自己同行来除妖，似乎另有目的？

　　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明明已经尽量表现得对棺材铺极为了解，对方应该会不自主的认为已经被强者盯上多时才对。

　　所以才会改变态度，甚至表现出超出一般情况的好意，谈心，自爆一些过往。以此表明想安度晚年的决心，不想惹事。

　　莫良敢肯定在棺材赵讲述自己过往之时，是完全相信这祥云镇还有强者潜伏的。

　　讲述完毕之后......

　　念及此处，莫良脑海灵光一闪，心头一震！

　　那个问题！

　　错不了！自己无意间问了仙途晋升之法！

　　如果自己真的有师尊的话，为何到了如今还不知道仙途晋升之事？如果真的对此事关心的，早该跟师尊询问过了才是！

　　完了，言多必失！

　　......

　　莫良心中地震之际。

　　棺材赵已经化作青色遁光直冲河面，悄无声息没入黑暗的河水之中。

　　但莫良不敢随意乱动。

　　指不定对方现在还在密切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

　　因为对方既然敢只身冲入河底，必定有十足把握收拾那河底妖物，甚至是信手拈来。完全可以分心来关注自己这边。

　　对目前事态有了全新认知的莫良，开始迅速思索对策。

　　要求不高，只要能安然离开祥云镇就行。

　　只可惜，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莫良脑海中一个个方案被迅速否决。

　　如果之前棺材赵的经历自述没有乱说。

　　那么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棺材赵跟“三缘”有所关联。

　　稍稍推测。

　　莫良对于棺材赵的真实身份，已经基本确定了九成以上！

　　收徒李三狗，改名李三缘！

　　不正是李三缘的便宜师尊——赵青云嘛！

　　通过之前的一系列模拟，已经确认李三缘是个绝佳的夺舍目标。

　　赵青云才将李三缘收入门下，却不如何教授本事，恐怕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以备不时之需，夺舍重生。

　　却没想到围剿魔修时栽了跟头，只能卖了李三缘。

　　后逃往东南方向，正好来到了这祥云镇，就此隐匿安居。

　　一住就是上百年。

　　莫良面色如常，在夜间冷风下思绪前所未有活跃，下意识复盘之前模拟三狗之时的点点滴滴。

　　整整43个年头，棺材赵几乎毫无破绽。

　　直到三狗寿终正寝前一刻，才自爆了修士身份。

　　还想趁机询问三狗背后之人。

　　在棺材赵看来，区区三狗，毫无威胁。

　　那么，肯定是受人指使，暗中有强者潜伏，却又迟迟不动手？为何？。

　　一直找不到答案，这才硬生生跟三狗耗了43年！直到三狗寿终正寝，棺材赵才愕然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这老登，不仅心狠手辣，还极为深沉老练，也太沉得住气了吧！’

　　果真是人老成精，稍不注意就要被对方一步步引入陷阱！最终不明不白惨死！

　　这个世界的散修，都这么难对付？

　　不过，像这样谨慎之人，也有明显的缺点——疑心太重！

　　要不是如此，刚刚自己露出些许破绽之时，棺材赵早该暴起动手了吧？

　　但是他没有。

　　说明在没有百分百确认到底有没有强者在暗中潜伏之前，棺材赵应该不敢乱来。

　　‘还有机会，别急，慢慢想......’

　　莫良暗自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夜风钻入鼻腔，冲散乱无关紧要的思绪。

　　哗啦啦——

　　忽然，河面中央一阵剧烈翻滚。

　　一个巨型旋涡浮现。

　　夜色下，莫良清晰看到有好几只像是触手的玩意儿伸出河面，胡乱拍打，竭力挣扎。

　　莫良眉头微微一皱。怀疑一旦产生，看什么都是怪怪的。

　　不多时。

　　只见一道青色流光自暗色河面下冲出！

　　流光落地，化作棺材赵的身影。

　　棺材赵脚边，还有一个磨盘大小的八爪鱼，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

　　但莫良知道，这妖物现在只是被棺材赵的威压震住无法动弹，实际上应该没受什么伤。对于八爪鱼，断掉一两根触手，其实不算什么。

　　也就是说，这只妖物在棺材赵面前，只需威压就能搞定。

　　但刚才，河面上却那么大动静？

　　这对吗？

　　只怕是棺材赵有意做给自己看的。

　　为什么呢？

　　“正是这妖物害死了三狗，小友觉得该如何处置？”

　　忽然，棺材赵开口了，目光灼灼盯着莫良。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

　　有什么深意吗？

　　上一个问题没想出个所以然，又有接二连三的问题堆叠上来。

　　形势急转直下，仿佛回答错误，就要殒命当场！

　　莫良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凶险，甚至比之前被仙门之人偷袭弄死还要有压迫感。

　　只因去了棺材铺一趟，一朝行差踏错，一步步深陷危机之中。

　　岂有此理！要是自己现在也是筑基期修为，哪里会这样憋屈！

　　不对！不能按照对方的思路来走。

　　你问我就要答吗？

　　既然你惧怕我身后的“强者”，那就怕的彻底一点吧！

　　“前辈何出此言？该如何处理，前辈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莫良这次没有拱手，一副不屑于回答的姿态。

　　棺材赵双眼微微一眯。

　　显然是意外于眼前的年轻人会突然硬气起来，没了之前的恭敬姿态。

　　本想继续试探一番，却不曾想会是如此结果。

　　难道之前真是自己多虑了？

　　想来也是，区区凡人，没有人在旁传授。

　　就算得到修行之法，大概率也只能胡乱瞎炼。

　　先不说修炼资源从何而来，这么多年来，瞎炼之人，就没有一个好下场，无一例外，轻则走火入魔沦为痴傻之人，重则爆体而亡。

　　眼前的年轻人体内气息运行有条不紊，不可能是瞎炼。

　　正因为如此，才迟迟不敢贸然得出最后结论。好似真中有假，假中有真，令人难以捉摸。

　　看来，夺舍之事，还得从长计议。

　　“哈哈！小友所言极是。”

　　“像这种忍不住兽性的妖物，竟敢在我等隐居之处害人，这不是想让我们一起遭殃吗？理应斩杀！”

　　棺材赵哈哈一笑，恢复了之前的客气姿态，继续道：

　　“不过，一般这种妖物，是不敢随意靠近祥云镇的。”

　　“这祥云镇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仙门之人前来收徒，像这样的妖物，乃是不可多得的药材，那些仙门之人一旦发现，不可能会错过。”

　　“所以，老夫猜测，这妖物定然只是无意间途径此地，不懂事这才害人。”

　　“这妖物背后，恐怕还有更强大的妖物，老夫一人，恐怕......”

　　莫良面不改色，实则心中暗骂，这老登今晚是不想善了了！

　　一人搞不定，这不明摆着想要找帮手吗？

　　现在这祥云镇，除了根本不存在的“师尊”，哪里还有其他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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