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甄嬛传（106）

　　腊月三十，除夕。

　　紫禁城内外张灯结彩，一派喜庆祥和。

　　乾清宫内，更是灯火璀璨。除夕夜宴在此举行，宗室亲王、勋贵重臣、后宫妃嫔齐聚一堂，共庆佳节。

　　胤禛端坐于金漆宝座之上，身着明黄色龙袍。宜修身着朝服，端庄典雅，陪坐一旁。下首，按照位份依次是昭贵妃泠雪、华妃年世兰、齐妃李静言等一众妃嫔。各位亲王福晋、命妇们则依序坐在另一侧。

　　宴席开场，例行是繁琐的礼仪、歌舞表演和臣子们的颂声。

　　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觥筹交错间，气氛热烈而拘谨。年世兰牢记泠雪的告诫，虽时不时瞥向对面风采渐显的甄嬛，但终究克制住了，只与身旁的皇后和泠雪说着应景的吉祥话。

　　甄嬛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举止得体，偶尔回应一下帝后的问话，并不多言，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却也难免因近期的恩宠而吸引不少或明或暗的目光。

　　泠雪依旧是那副慵懒模样，穿着贵妃规制的吉服，簪了一支通透的翡翠步摇，随着她偶尔的动作轻轻摇曳。

　　她慢条斯理地品尝着御膳房精心烹制的菜肴，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全场，将每个人的神态尽收眼底。

　　宴至中程，各位亲王、阿哥开始依次向帝后敬酒。轮到果郡王允礼时，殿内似乎安静了一瞬。这位先帝幼子，当今圣上的异母弟，风度翩翩，虽不涉朝政，只以诗酒琴棋自娱，总是引人注目。

　　允礼手持金杯，从容上前，向胤禛和宜修行了敬酒礼，言辞恭谨又不失风骨：

　　“臣弟恭祝皇兄圣体安康，江山永固。皇嫂凤体康健，六宫祥和。”

　　胤禛对这位弟弟似乎还算宽厚，微微颔首，饮了杯中酒，淡淡道：

　　“十七弟有心了。”

　　就在允礼行礼完毕，转身欲回自己座位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妃嫔席次。或许是天意，或许是巧合，他的视线恰恰与正好抬眸的甄嬛撞了个正着。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

　　甄嬛只见一位气质清贵的年轻王爷望向自己，眼神清澈、温和，不同于皇上的威严深沉，也不同于寻常男子的倾慕，而是一种纯粹的、对美好事物的欣赏。

　　她心中莫名一慌，连忙垂下眼睑。

　　而允礼在看清甄嬛容颜的刹那，眼中也闪过一丝欣赏。他久闻宫中新晋一位甄常在，颇得圣心，竟是如此清丽脱俗的女子。

　　他心中微动，但立刻意识到此举不合礼数，迅速收敛了目光，恢复了一贯的淡然，若无其事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这短暂到几乎无人察觉的交汇，却被一直冷眼旁观的泠雪捕捉到了。

　　她端起酒杯，掩去唇角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果然……该来的，终究会来。

　　即使她这只蝴蝶扇动了翅膀，改变了些许轨迹，但某些宿命般的东西，似乎依然顽强地存在着。

　　甄嬛与果郡王，隔着身份、地位、伦理的初次对视，虽然无声无息，却在彼此心中投下了淡淡的影子。

　　泠雪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反而有种“剧情终于推进了”的微妙感觉。

　　她瞥了一眼主位上对此毫无所觉的胤禛，又看了看下方强自镇定的甄嬛和已然恢复平静的胤礼，只觉得这夜宴，比台上的任何一出戏都要精彩。

　　接下来的宴席，甄嬛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连皇上偶尔投来的目光都未能及时回应。而果郡王则始终安静地饮酒赏乐，未曾再向妃嫔席看上一眼。

　　宴席终了，众人起身恭送帝后先行。

　　胤禛起身时，特意看了泠雪一眼，低声道：

　　“朕看你没吃多少，晚些让人送些宵夜去承乾宫。”

　　泠雪微微一笑：

　　“谢谢皇上。”

　　胤禛点点头，又与皇后说了几句，便起驾离去。

　　妃嫔们也各自散去。甄嬛跟在人群后，只觉得心中乱糟糟的。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加快脚步回了长春宫。

　　而泠雪，则慢悠悠地走在最后，由琥珀扶着，抬头望了望宫檐下悬挂的大红灯笼，又看了看飘落下来的细碎雪花。

　　“下雪了。”

　　她轻声道。

　　“是呢，娘娘，瑞雪兆丰年。”

　　琥珀应道。

　　泠雪笑了笑，未置可否。

　　瑞雪？或许吧。大雪覆盖之下，能掩藏多少痕迹呢？

　　泠雪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步履从容地走向承乾宫的方向。

　　这场夜宴预示着新的一年，这深宫之中，必将上演更多悲欢离合、权力倾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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