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甄嬛传（75）

　　皇后及高位妃嫔都会赐下赏赐，既是恩典，也是彰显身份与气度。

　　一时间，各宫苑都收到了来自各宫的赏赐。

　　令人玩味的是，景仁宫、翊坤宫、承乾宫这三处的赏赐，无论是品类、规格还是数量，竟都出奇的一致——皆是上等的杭绸两匹、官造的点翠簪一对、御制胭脂水粉一套、并时新宫花数朵。

　　既不显过分奢华惹人注目，又足够体面，符合规制。

　　这默契让收到赏赐的新人们心中各有思量。皇后赏赐，是理所应当的中宫恩泽；华妃赏赐，带着几分示威意味；昭贵妃的赏赐，有着随大流的姿态，三处赏赐出奇一致，其中含义深不可测。

　　景仁宫 。

　　每月十五，按祖制皇帝需宿于中宫，以示敬重嫡妻，维系纲常。

　　今夜又是十五。景仁宫正殿内灯火通明，熏香袅袅。

　　宜修已沐浴更衣，卸去钗环，穿着一身端庄的明黄色寝衣，坐在梳妆台前，由宫女梳理着长发。

　　她望着镜中自己保养得宜，却带有少许岁月痕迹的面容，眼神平静无波，并无寻常妃嫔侍寝前的期待或欣喜。

　　胤禛踏入殿内时，已近亥时。他同样洗漱过，穿着一身常服，脸上带着一贯的冷峻和疲惫。

　　帝后相见，礼仪周全却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疏离感。

　　“皇上来了。”

　　宜修起身，微微福身。

　　“嗯。”

　　胤禛淡淡应了一声，走到榻边坐下。

　　宫人们悄无声息地奉上热茶点心，然后屏息垂首，退至殿外等候。

　　殿内只剩下帝后二人。

　　空气凝滞了，弥漫着沉默。他们之间，横亘着太多无法言说的过往，尤其是那个早已化作牌位的名字——乌拉那拉·柔则。

　　胤禛对柔则，是以利益谋划为基础与婚后发现其蓄意邀宠的真相后的厌弃；宜修对柔则，则是身为庶妹常年被压制比较的阴影与内心深处的不平。

　　柔则的存在深深扎在两人之间，让帝后关系变得冰冷而别扭。

　　胤禛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目光扫过殿内陈设，最终落在宜修身上，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皎皎近日……可还好？”

　　他问的是昭贵妃泠雪。

　　宜修正在拨弄香炉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自然，语气平和地答道：

　　“劳皇上挂心，昭贵妃妹妹一切安好。前几日还来臣妾这坐了坐，气色红润，精神也好。”

　　她顿了顿，似是无意般补充道：

　　“只是……臣妾看她似乎比前些日子清减了些，想来是近日天气反复，胃口有些不佳。臣妾已吩咐御膳房，给她那多送些清淡开胃的膳食。”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回答了皇帝的问题，又自然流露出对泠雪的关切，更巧妙地将自己中宫贤德的形象勾勒出来。

　　胤禛闻言，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胃口不佳？苏培盛怎未禀报？”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但更多的是下意识的担忧。

　　宜修微微一笑：

　　“皇上日理万机，此等小事，昭妹妹想必是不愿惊扰圣驾。臣妾既为皇后，照料后宫姐妹本是分内之事。”

　　她看向胤禛，眼神温和：

　　“不过，皇上若得空，不妨去看看昭妹妹。她性子虽洒脱，但有时……也像个孩子似的，需要人哄着。”

　　这话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瞬间冲淡了帝后之间冰冷的氛围。

　　胤禛想起泠雪时而慵懒狡黠，时而撒娇耍赖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个极小的弧度，眼神也柔和了些许：

　　“她那个性子……确是让人操心。”

　　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纵容。

　　话题一旦打开，围绕着那个他们共同关心，甚至可说是共同宠爱的人，两人间的冰似乎融化了些许。

　　“是啊，”

　　宜修也放松下来，语气带着真实的感慨：

　　“有时臣妾看着她，都觉得羡慕。那般通透豁达，活得自在随心，真是旁人学不来的福气。”

　　“福气？”

　　胤禛轻哼一声，似是无奈，又似是骄傲：

　　“朕看她是被朕……和你，给惯得越发没规矩了。”

　　他这话将宜修也拉入了惯着泠雪的行列。

　　宜修心中微动，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笑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她开心，又不惹出大乱子，些许没规矩，臣妾觉得，倒也无伤大雅。反而给这沉闷的宫里，添了不少生气。”

　　胤禛看了她一眼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他沉吟片刻，又道：

　　“新人入宫，难免纷扰。皎皎性子懒，不喜麻烦，你多费心看顾些，别让那些琐事扰了她清净。”

　　“皇上放心，臣妾省得。”

　　宜修点头。

　　“昭妹妹那边，臣妾会留意。华妃妹妹虽性子急些，但有昭妹妹在旁边看着，也出不了大格。至于新人……”

　　她语气平稳：

　　“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即可，臣妾会约束好她们。”

　　“嗯，你办事，朕放心。”

　　胤禛说了一句肯定的话。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又断断续续地聊了些后宫日常，话题大多还是围绕着泠雪的饮食起居、华妃闹了什么笑话、或是新人们的一些琐事。

　　虽然依旧谈不上亲密无间，但至少不再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直到夜深，帝后二人各自歇下。同榻而眠，却依旧保持着距离，如同最熟悉的陌生人。

　　因为有了“皎皎”这个共同的话题，景仁宫内的气氛，终究是比以往的十五之夜，要缓和了许多。

　　胤禛在入睡前，想着宜修说的“清减了些”，心中盘算着明日得让太医去给皎皎请个平安脉，再让御膳房琢磨些新花样点心送去。

　　而宜修，在黑暗中听着身边均匀的呼吸声，心中一片平静。

　　她深知，与皇帝之间的鸿沟难以逾越，但如今，有了皎皎这座桥梁，至少能让这帝后关系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与默契。

　　这于她而言，于这后宫而言，已是最好不过的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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