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重负与抉择

　　林枫的身体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若非强韧的意志支撑，早已瘫倒在地。他感觉自己的头颅里塞进了一个濒临爆发的恒星，无数冰冷的知识逻辑与灼热的文明悲鸣在其中激烈冲撞、融合，每一次思维的轻微波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林枫！”木婉清第一时间冲到他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生命灵能如同温润的溪流，小心翼翼地去抚慰他那片混乱不堪的意识海。但这一次，她的灵能如同泥牛入海，收效甚微。林枫承载的东西，层次太高，也太沉重了。

　　“我……没事。”林枫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他推开木婉清的手，示意自己可以站立。他闭上眼睛，强行以刚刚“同化”的部分关于“信息架构稳定”的知识，配合系统的封存能力，将脑海中翻江倒海的数据洪流与文明残响暂时压制、隔离。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深不见底的疲惫依旧存在，但瞳孔深处多了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洞穿了万古星空的沧桑与冰冷。他看向那光芒彻底熄灭、表面裂纹开始蔓延的古老信标，以及周围因能量枯竭而开始剧烈波动、边缘逐渐被外部混沌规则侵蚀的“规则气泡”。

　　“我们时间不多了。”林枫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玄机子，数据库情况？”

　　“核心数据已接收并完成初步隔离封存，完整性87.2%。得益于指挥官您的……‘同化’，存储系统避免了崩溃。”玄机子的回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正在尝试进行最低限度的基础解析。”

　　“汇报关键信息。”

　　“根据联合体数据库记载，‘噬界帝皇’并非单一实体，更近似于一种高度统一的、以‘现实编织’为核心目的的文明集合意识，其行为模式存在周期性‘收割’与‘休憩’。‘大筛选协议’是其用于维持‘画卷’稳定、清除不可控变量的自动化系统。联合体推测，帝皇本体可能处于某种……‘沉睡’或‘低功耗’状态，其目前的活跃更多依赖于‘协议’和‘编织者’等造物。”

　　沉睡的帝皇？这个消息让众人心头一凛，同时也生出一丝微弱的希望。如果他们面对的主要是自动化的系统和造物，或许……

　　“但不要高兴太早。”林枫仿佛看穿了众人的想法，冰冷地打断，“数据库同样记载，联合体倾尽所有，也未能撼动帝皇沉睡中的‘梦境’分毫，最终在第七次收割中彻底覆灭。我们与联合体的差距，如同萤火与皓月。”

　　希望刚刚升起，便被更深的绝望压垮。

　　“数据库中有无具体对抗手段？或者……逃生路线？”李振沉声问道，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有，但代价巨大，且成功率极低。”林枫直接调取了相关记忆，信息以投影形式呈现在众人面前，“联合体提出了数种理论方案。”

　　“一，寻找并激活传说中的‘超脱引擎’，强行脱离当前宇宙维度，进入‘画卷’之外的未知领域。但引擎图纸缺失，所需能源和材料闻所未闻。”

　　“二，尝试潜入帝皇‘梦境’，从内部扭曲或破坏其编织逻辑。此方案被标记为‘终极自杀行为’，无一生还记录。”

　　“三，利用‘逻辑断层’等规则混乱区，建立‘信息奇点’，尝试与‘大筛选协议’争夺局部规则定义权，创造一个不受帝皇规则影响的‘独立现实’泡泡。这是联合体‘方舟’计划的理论基础，但未能成功。”

　　“四，……”林枫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寻找并联合所有残存的、具备‘变数’潜质的文明与个体，构建‘反抗火种网络’，进行长期、分散的游击与渗透，等待……或者说，创造那亿万分之一的‘契机’。”

　　方案一个个呈现，每一个都看似可行，却又都伴随着几乎无法逾越的障碍和巨大的牺牲。

　　就在这时，外部的“规则气泡”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边缘区域已经开始崩塌，外部那光怪陆离、充满恶意的规则乱流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向内侵蚀！

　　“气泡即将崩溃！预计完全消散时间，不足三十分钟！”传感器官急报。

　　没有时间犹豫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林枫。他是星盟的指挥官，也是此刻唯一能消化那远古知识、做出判断的人。

　　林枫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或坚定、或恐惧、或充满期待的脸庞，扫过木婉清担忧的眼神，扫过李振紧握的拳头，最后落在那片正在加速崩塌的规则壁垒上。

　　他脑海中，冰冷的逻辑在计算着每个方案的生存概率，文明的悲鸣在嘶吼着警告，而属于他自己的人性，则在拷问着前路的意义。

　　沉默只持续了数秒。

　　“我们选择第四条路。”林枫的声音清晰地传遍舰桥，带着一种斩断所有犹豫的决绝，“我们太弱小，无法正面抗衡，无法奢望奇迹。但我们还活着，我们还有彼此，我们手中还有‘可能性之种’，还有微光的遗产，还有联合体的知识。”

　　“我们要活下去，不是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而是像病毒一样，在这幅巨大的‘画卷’上，不断地复制、变异、传播！我们要找到其他像我们一样的‘变数’，联合所有能够联合的力量，一点一点地，侵蚀祂的规则，涂抹祂的色彩！”

　　“这条路可能漫长，可能看不到尽头，可能最终依旧失败。但至少，我们选择了反抗，选择了在绝望中，播撒我们自己的火种！”

　　他看向玄机子：“记录我的命令：星盟最高战略目标，由‘生存与逃离’，变更为‘建立反抗火种网络，对抗噬界帝皇’。”

　　“家园号，最大功率启动引擎！目标，气泡崩溃的瞬间，沿着联合体数据库中标记的、一条相对‘安全’的概率路径，冲出逻辑断层！”

　　“我们要把这里获得的一切，带出去！把反抗的意志，带出去！”

　　命令下达，星盟这艘伤痕累累的航船，再次明确了它的航向——不再是漫无目的的逃亡，而是指向黑暗深处的、主动的进军！

　　引擎轰鸣，能量护盾全开，舰首对准了那片正在加速崩塌的规则壁垒。

　　林枫屹立于舰桥，身后是远古文明的遗响与无数亡魂的悲歌，身前是未知的险途与微弱的希望之火。

　　气泡，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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