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鄱阳烽起，赤焰焚江

　　江东，鄱阳湖口，周瑜水寨。

　　与张辽遭遇的恶劣海况不同，此处的天空只是略显阴沉，湖面风浪不大，正是水军操演的良时。然而，端坐于中军楼船“翔云”号之上的周瑜，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比天色更沉的阴霾。

　　他手中捏着一份刚刚送达的紧急军报，来自于负责巡弋外海的将领。军报言简意赅：三艘执行例行巡逻任务的“海鹘”快船，逾期未归，音讯全无。最后一次联络，是其回报在番禺外海东南方向发现不明舰队集结迹象，随后便再无消息。

　　“不明舰队……番禺外海……”周瑜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 锐利眼眸此刻正闪烁着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光芒。“除了张文远，还有谁？”

　　他猛地抬头，看向侍立一旁的宿将黄盖和韩当：“公覆，义公，你二人立刻点齐麾下最快的二十艘‘走舸’，多带熟悉外海航路的老水手，分五路，向外海搜索！重点是番禺至我江东沿海的航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务必查明那三艘‘海鹘’的下落，以及……张辽舰队的准确位置和规模！”

　　“末将领命！”黄盖、韩当抱拳应诺，转身快步离去，甲板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号令声。

　　周瑜站起身，走到船舷边，眺望着烟波浩渺的鄱阳湖。

　　“刘协集结重兵，磨刀霍霍。张辽在海上蠢蠢欲动……这是要东西夹击，令我首尾不能相顾啊。”周瑜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好算计！可惜……”

　　可惜什么？可惜他周公瑾，并非吕蒙那般纯粹的奇袭之将，也非鲁肃那般一味持重。他善攻，亦善守，更善洞察全局。张辽想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过去，捅江东的软肋，没那么容易！

　　“传令！”周瑜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水寨各军，即刻进入最高战备！所有战舰检查武备，补充给养！令庐陵、豫章沿海各烽燧、哨卡，加倍警戒，一旦发现不明舰队靠近，立刻燃烽火示警！再令陆逊，加快对山越残余的清剿，随时准备抽调兵力，支援沿海！”

　　一道道命令如同水波般迅速传遍整个水寨，原本还算平和的训练气氛瞬间被紧张的临战状态所取代。号角呜咽，旌旗摇动，无数水军士卒奔跑起来，进行着战前最后的准备。

　　周瑜的目光再次投向南方，那片未知的海域。

　　与此同时，外海，张辽舰队。

　　摆脱了江东哨船的纠缠，舰队在戏志才的建议下，并未直接扑向预定的登陆点，而是继续利用风势，向东北方向迂回，试图绕过周瑜水师可能的主要巡逻区域。

　　“文远，周瑜绝非易与之辈。三艘‘海鹘’失踪，他必然警觉。此刻鄱阳湖口，恐怕已是严阵以待。”戏志才看着海图，眉头微蹙，“我军原定登陆庐陵郡海岸，恐已在其预料之中。”

　　张辽面无表情，手指在海图上划过一道弧线：“志才是认为，周瑜会派主力前出拦截？”

　　“未必是主力尽出，但必有重兵布防于近岸航线。”戏志才分析道，“周瑜用兵，向来喜占先机。他知我军北上，必猜我军意图登陆，断不会让我军轻易靠岸。与其一头撞上其预设的防线，不若……”

　　他的手指点向了海图上另一个标记点：“由此转向正东，直扑此处——章安县江台州沿岸！”

　　“章安？”张辽目光一凝，“此地距离我原定目标甚远，已近吴郡腹地，且沿岸多礁石，并非理想登陆点。”

　　“正因非理想，所以周瑜防备或稍疏。”戏志才眼中闪烁着智谋的光芒，“我军携大量火器，制造混乱，焚毁码头、粮仓，摧毁沿海烽燧哨卡，绰绰有余！陛下旨意，乃消灭孙权有生力量，打疼他，而非占地。我等在章安沿岸狠狠闹上一场，焚其船只，毁其设施，屠其守军，其震动，绝不亚于攻下一座城池！且可调动周瑜分兵来援，减轻江夏正面压力！”

　　张辽沉吟起来。戏志才此计，可谓险中求胜，完全贯彻了陛下“不以城池为念，专事破坏杀伤”的战略意图。在敌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狠狠捅一刀，确实能起到奇效。但风险也极大，一旦被周瑜水师主力缠住，在这远离交州的海域，后果不堪设想。

　　“需要多快的速度？”张辽问道，关键在于时机。

　　“两日！”戏志才斩钉截铁，“必须在周瑜判断出我军真正意图，调集重兵合围之前，完成突袭，然后立刻远遁，不可恋战！”

　　“好！”张辽不再犹豫，眼中厉色一闪，“就依军师之计！传令，舰队转向正东，目标章安海岸，全速前进！各舰做好战斗准备，‘霹雳炮’检查弹药，‘雷火’罐分发至各战斗小组！”

　　庞大的舰队再次转向，如同一条巨大的海蛇，划破墨蓝色的海面，向着孙权统治的核心区域之一，悄然露出了獠牙。

　　两日后，黄昏，章安县沿海，望潮湾。

　　这里并非大型港口，只是一个渔获尚可的渔港兼小型军港，驻扎着约五百郡兵，停靠着十几艘用于巡逻和运输的小型船只。夕阳的余晖给海面镀上了一层残血般的金色，码头上力夫正在收拾工具，炊烟从岸边的村落袅袅升起，一派宁静。

　　然而，这宁静被天边突然出现的一片帆影瞬间打破。

　　“是……是舰队！好多船！”了望塔上的哨兵发出了凄厉的警报。

　　码头上顿时一片混乱。郡兵们慌乱地拿起武器，冲向码头和简陋的防御工事。负责此地的军侯声嘶力竭地呼喝着，试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但已经晚了。

　　张辽舰队如同从海平线下冒出的幽灵，以那五艘改良楼船为核心，呈扇形展开，直扑望潮湾！没有劝降，没有试探，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残酷的阶段。

　　“目标，码头栈桥、泊船！‘雷霆’营，三轮齐射，覆盖攻击！”张辽站在“伏波”号舰首，冷峻地下达了命令。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瞬间撕裂了黄昏的宁静！五艘楼船船首的“霹雳炮”喷吐出炽热的火焰和浓烟，黑色的铁弹丸带着刺耳的呼啸，划破天空，如同陨石般砸向小小的望潮湾！

　　木质的栈桥在巨响中四分五裂，碎木横飞！停泊在港内的几艘江东巡逻船被直接命中，船体瞬间破裂、倾覆，燃起大火！更有炮弹落入岸上的兵营和仓库，引发更大的混乱和燃烧！

　　仅仅三轮炮击，整个望潮湾就陷入了一片火海与浓烟之中。从未经历过如此恐怖打击的江东郡兵，瞬间崩溃了。很多人被那地动山摇般的巨响和无处不在的死亡火焰吓破了胆，丢下武器，哭喊着四散奔逃。

　　“登陆队！抢占滩头，肃清残敌！‘霹雳艇’前出，扫荡海面，击沉所有可见敌船！动作要快！”张辽的命令一道接一道。

　　数十艘艨艟、走舸如同离弦之箭，冲向烟火弥漫的海岸。早已蓄势待发的交州步卒，如同下山的猛虎，呐喊着跃上滩头，对零星抵抗的江东兵进行无情的清剿。而速度奇快的“霹雳艇”则如同猎犬，在港湾内穿梭，用弩箭和“雷火”罐，将任何试图逃离或反抗的江东小船送入海底。

　　战斗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交州军凭借火器的绝对优势和突然性，在极短时间内就彻底摧毁了望潮湾的防御，将其化为一片燃烧的废墟。浓烟滚滚，直冲云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数十里外可见。

　　张辽没有下令深入内陆追击，严格遵守着刘协的旨意。在确认滩头稳固，敌军有生力量被基本清除后，他立刻下令：“收集战利品，带上俘虏，焚毁所有带不走的物资和船只！一炷香后，全军撤退，按预定路线，向西南方向转移！”

　　他站在船头，冷冷地看着那片燃烧的海岸。这不是征服，而是惩戒，是用最暴烈的方式，向孙权宣告复仇的来临。

　　几乎在望潮湾烽火燃起的同时，鄱阳湖口的周瑜，接到了第一份紧急军报。

　　“什么？章安遇袭？敌军使用未知巨炮，声若雷霆，火光冲天？”周瑜看着军报，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一拳砸在案几上，“好个张文远！好个声东击西！”

　　他原本判断张辽会攻击更近的庐陵或豫章海岸，已调集部分兵力加强防御，却万万没想到，张辽竟敢如此孤军深入，直扑防御相对空虚的吴郡沿海！

　　“大都督，是否立刻派兵救援章安？”副将急切地问道。

　　周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救援？章安遇袭已成定局，张辽既然敢去，必然做好了迅速撤离的准备。此刻派兵前去，恐怕只能看到一片废墟和扬长而去的敌舰。而且，这会不会是张辽的调虎离山之计？他的真正目标，还是不是江夏方向的策应？

　　“不！”周瑜眼中精光一闪，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传令黄盖、韩当，停止向外海搜索，立刻回师！主力舰队，除必要守寨兵力外，其余全部集结，随我出湖口，南下！”

　　“南下？大都督，我们去何处？”

　　周瑜的手指狠狠点在海图上，位于章安西南方、更靠近交州的一处海域：“就在这里！椒江口外海！张辽袭扰章安后，绝不敢久留，必沿原路或相近航线返航。我军在此以逸待劳，截其归路！让他这支部队，有来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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