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石髓、壁画与囚笼之眼

　　冰冷的、带着浓重硫磺味的空气灌入肺叶，带来灼痛与窒息感。林薇蜷缩在狭窄石缝的最深处，背脊紧贴着粗糙潮湿的岩壁，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痛楚。右手掌心那暗红色的微光已彻底黯淡，只留下深入骨髓的、仿佛被烙铁烫过的剧痛和一种诡异的空虚感，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刚才那不顾一切的爆发彻底抽走了。心核处的“种子”烙印也重新沉寂下去，但那种冰冷的、如同毒蛇盘踞的异物感却更加清晰。

　　外面，死寂重新笼罩了石林，只有风穿过石柱孔洞发出的、永无止境的呜咽。那个穿着破烂斗篷、眼神如鹰隼的追杀者没有跟进来。是忌惮刚才那突如其来的邪异冲击波？还是这狭窄的石缝本身有什么特殊，让他不愿或不敢深入？

　　短暂的庆幸过后，是更深的恐惧和后怕。刚才那爆发出的力量，充满了毁灭与混乱的气息，绝对不属于她，甚至不完全属于陈昊体内的“种子”，更像是某种更古老、更邪恶的存在被短暂惊动。使用这种力量，无异于饮鸩止渴。而且，那个追杀者……他身上的气息，他狩猎那只怪异生物的行为，他眼中非人的冰冷……他绝不是普通的迷失者。他是这片黑色荒原的“居民”？守护者？还是……猎食者？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石缝并非久留之地。

　　林薇强忍着虚脱和剧痛，检查了一下自身。伤势加重，失血和能量透支让她的视线阵阵发黑，金色地衣所剩无几，皮囊中的泉水也即将见底。绝境，似乎没有尽头。

　　她休息了片刻，积蓄起一丝微弱的力气，开始打量所处的石缝。缝隙内部比她想象的更深，曲折向下，光线昏暗，只有石壁某些散发着微弱磷光的苔藓提供些许照明。空气更加污浊，带着一股类似血腥和霉菌混合的怪味。她必须找到另一个出口，或者至少一个更安全的藏身之处。

　　她握紧骨匕，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石缝内湿滑难行，不时有冰冷的滴水从头顶落下。走了约十几米，前方出现了一个稍微宽敞些的拐角。拐角处的岩壁上，覆盖着一层更加厚实、呈现出暗红色、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奇异苔藓。这些苔藓散发出的磷光也带着一丝不祥的血色。

　　更让她注意的是，在血色苔藓的下方，岩壁表面有着明显的人工凿刻痕迹！痕迹古老而混乱，与她之前见过的任何符号都不同，更像是一种原始的、充满痛苦的涂鸦。画面扭曲，描绘着一些难以名状的、被锁链捆绑、在火焰中哀嚎的模糊身影，以及一些巨大、充满恶意的阴影轮廓。在这些涂鸦的中心，反复出现一个符号——一个被荆棘缠绕、流淌着黑色液体的眼睛！

　　这个符号……与源初之地壁刻上的“锁链太阳”，以及蜥蜴留下的图案，似乎有某种内在的关联！都代表着囚禁、痛苦和某种被注视的恐怖？

　　林薇的心沉了下去。这片黑色荒原，似乎到处都烙印着同一个绝望的主题——某个至高无上的、充满恶意的东西被囚禁着，而它的痛苦和力量渗透了这片土地的一切。

　　她继续前行，石缝开始向下倾斜，坡度变陡。突然，她的脚尖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咔嚓”一声轻响。她低头一看，是一截半埋在黑色泥土里的、惨白色的、形状类似人类但指骨异常细长的手骨！手骨旁，散落着几片暗淡无光的金属甲片，上面刻着与皮纸上符号同源的、更加古老的纹路。

　　又有牺牲者……死在这里的人，似乎都穿着类似的装备？他们是谁？为何而来？

　　不安感越来越浓。她加快脚步，只想尽快离开这条充满不祥气息的石缝。又向下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前方隐约传来了……水声？不是滴答声，而是轻微的、持续的流淌声。

　　有地下河？

　　希望再次燃起。有水就意味着可能找到出路，至少能补充水源。她循着水声走去，石缝在这里变得开阔，最终汇入了一个不大的地下洞穴。洞穴中央，果然有一条狭窄的、流淌着粘稠暗红色液体的“溪流”！液体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和硫磺味，在洞穴底部微弱的磷光映照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不是水！是……血？还是某种矿物溶液？

　　林薇捂住口鼻，胃里一阵翻腾。这液体看起来极度不祥。然而，就在她准备绕开这条“血溪”时，她右手那早已黯淡的伤口，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类似渴求般的悸动！仿佛这溪流中的液体，对伤口中残留的邪异物质有着某种吸引力？

　　这个发现让她毛骨悚然。她立刻压下了那股荒谬的冲动，警惕地后退几步。这液体绝对碰不得！

　　她的目光扫过洞穴其他地方。在血溪的对岸，岩壁上有一个更加规整的、明显是人工开凿的拱形门洞！门洞被一块巨大的、布满裂缝的黑色石板半掩着，石板上刻着一个巨大的、与她手中皮纸上“源初之地”标记极其相似的圆圈符号，但圆圈中心，不是圆点，而是一只紧闭的、流淌着血泪的眼睛浮雕！

　　门后是什么？出口？还是……更深的囚牢？

　　右手伤口的悸动，隐隐指向那个门洞。共鸣的源头，似乎就在那后面！

　　是陷阱，还是通往“坐标”的路径？

　　林薇陷入巨大的矛盾。直觉疯狂警告她远离那扇门，但理性告诉她，这可能是唯一的线索。那个追杀者可能还在外面守株待兔，退回石林是死路。前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赌一把！

　　她深吸一口气，蹚过那条令人作呕的暗红色溪流（尽量不让液体沾身），来到对岸的石门前。石门沉重无比，她用力推了推，纹丝不动。她检查石门，发现那只“血泪眼睛”浮雕的瞳孔处，有一个细微的凹陷，形状……似乎与她之前那枚破碎的暗紫色晶片有些相似？

　　需要钥匙？可晶片已经碎了。

　　她尝试着将手按在浮雕上，调动心核的力量，毫无反应。她又尝试用骨匕撬动石门缝隙，匕首几乎崩断，石门依旧稳固。

　　怎么办？难道要无功而返？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她怀中那张古老的皮纸，再次产生了异动！它自动飘出，悬浮在石门前，那个代表“源初之地”的圆圈标记亮起柔和的白光，光芒照射在石门的“血泪眼睛”浮雕上！

　　“嗡……”

　　石门上的眼睛浮雕，竟然缓缓睁开了！石质的眼皮下，不是瞳孔，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同时，一股庞大、古老、充满悲伤与镇压意志的意念，如同潮水般从门后涌出，笼罩了林薇！

　　在这股意念中，她“看”到了一幅破碎的画面——无尽的黑暗虚空，一只巨大无比、流淌着血泪的眼睛被无数金色的锁链贯穿，死死地钉在虚空之中，眼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愤怒以及……一丝微弱的、对自由的渴望！

　　这是……被囚禁的“坐标”本体的一角意识碎片？！

　　“轰隆隆……”

　　沉重的石门，在这意念的影响下，发出沉闷的巨响，缓缓向内侧打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更加古老、更加冰冷、带着尘埃和奇异馨香的气息，从门后弥漫出来！

　　门后，是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

　　林薇站在门口，心脏狂跳。门后等待她的，是揭示一切真相的答案，还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没有犹豫太久。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黑暗，她握紧骨匕，一步踏入了石门之后的未知空间。

　　就在她身影没入黑暗的瞬间，石门在她身后轰然关闭！同时，她右手那早已黯淡的伤口最深处，一个微小的、与门上“血泪眼睛”一模一样的符号，一闪而逝，如同一个刚刚被激活的烙印。

　　而在石林之外，那个追杀者站立在一根高耸的石柱上，冰冷的蓝色眼眸望着石缝的方向，兜帽下的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第九卷第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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